泾县半日

■陆立群

在红楼桥边,写生的人说,“夕阳西下的时候,桥、楼、溪水、桥上缠绕的绿植,反衬的斜阳余晖,那时风景最美。”另一个说,“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落日西下,起码要七点以后。”我是没有办法等到七点之后了,行程的安排,使我不得不与最美擦肩而过。而朋友圈又有朋友回复桃花潭的消息,“五月初,我们去了,那是清晨,朝雾蒙蒙,让人如在画里。”而我在踏歌码头之际,正值午后,烈日当空,青弋江江面开阔,码头是不是汪伦送别的码头难以考据,两岸的青山一定是李白曾经看到的青山。夏初,是泾县旅行的淡季,我们的行程安排时间或许并不如意,但同行的朋友,在感情上还是略胜汪李一筹。

向来不做攻略,随遇而安地行走。水西双塔檐铃风响,是行程的第一个偶然。桃花潭的文昌阁,四梁八柱,阁外荷叶田田,也是不期而遇的风景。中华第一祠,前后三进,保存更为完好的应该是家族生生不息的团结精神。南阳镇小门,突然飘来的大块乌云,更是历史给予我们的欢迎。穿过窄窄的长巷,行过题诗的弯角,院门内的桃花酒坛,渡口临近,离别的心绪穿越千年直达心底。踏歌古岸的拱门下,一线清水渐渐上移,终于到了码头,平整的地面,也平复了心情。汪伦与李白成了石像,虚象成了具象,失去了唐诗的韵味。跨江而去,整个人似丢了魂,到彩虹桥,过义门,桃花潭远了,踏歌声才断断续续重回耳际。

查济古村,我原来从来没有听说。沿溪而行,不同中总有相似。许溪潺流,游鱼三五成群,穿桥过石。它们是这里的主人。写着“紫气东来”的石桥,绿藤缠绕,和着游人的汉服,古风古韵扑面而来。祠堂的天井,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天空。元代古门上的鲤鱼与龙,寄托古人不甘平庸的上进精神。我总是喜欢脱离人群,潜入人迹罕至的小巷,在墙中生出的绿叶中安顿自己孤独的内心。砖上的花纹与手印,又是不同时代的人对于审美的理解与追求。万古江山一点墨,没有墨,也可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行程中,接到朋友的一个信息,说“某某要他订票,想去一直念叨的远方看看。而且刻不容缓,最好是今天”。我回了一句,是不是忽闻讣闻?回答,“是他一个同龄朋友今日诊断,患了绝症。”不知哪本书里讲到,人要好好生活,首先要学习死亡。知来日非永,觉今日珍重。晚上饭桌上,另一朋友说,某某我曾经熟识的一个人,前段时间故去了。另一个朋友说,一个人最害怕的不应该是死亡,而是没有真正活过。我们欣赏美好的风景,感受诗歌的魅力,朋友之间相知相扶的友谊,就突破了时间和肉体对我们的束缚,像李白回头时写下的诗歌,永远存续下去。

我未能等黄昏夕照,看见最后一缕光线打在红楼桥上。也未能留宿桃花潭,在朝雾中寻找“渔舟如小屋,恍然梦境中”。我只是来过,那样便已足够。

2025-07-07 1 1 宁波日报 content_223044.html 1 3 泾县半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