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之

朱熹的《伊洛渊源录》，主要记载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程颐、程颢及其门下弟子的言行。其中引《上蔡语录》曰：“明道终日坐，如泥塑人，然接人浑是一团和气。”明道，指程颢，北宋理学奠基者，他去世后，宰相文彦博为其题写墓碑，称他“明道先生”。他的弟弟程颐在《明道先生墓表》中说他“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上蔡语录》记录的是程颢的信徒、上蔡人谢良佐的言论。显然，“一团和气”是个褒义词。

一团和气，本义是一片祥和的气氛，用来形容一个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程颢是理学大儒，据说，他与门人、好友相交数十年，对谁都不会疾言厉色。他写过一首诗叫《春日偶成》：“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理学家视“心便是天”为人生哲理，视“心气和平”为养性之道，可以说，这首诗正是“一团和气”的艺术注脚。他的很多诗都是如此。

明宪宗朱见深登基后，亲笔绘制了一幅《一团和气图》，并附诗《御制一团和气图赞》。《一团和气图》构图为圆形，似在照应“一团”。画面构思十分巧妙，粗看好像一笑面弥勒盘腿而坐；细看则是三人合一，左为一道冠老者，右为一方巾儒士，中间一人则光头可鉴，显为佛教中人，手搭左右两人肩上，笑容可掬，表达儒释道三者和气相处之意，与赞中“三教一体，九流一源，百家一理，万法一门”之语相互印证。

后世则多以“一团和气”形容不讲原则，有“你好我好大家好”之意。《水浒传》第十九回，吴用说王伦：“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其实，有的人正是因为“心地窄狭”，所以才会“一团和气”。

有人表面上是笑面虎，实际上却笑里藏刀；有人表面上和稀泥，实际上却心狠手辣。见谁都满面春风，实际上只想着别人对他和颜悦色；说啥都是你好我好，实际上只想着别人说他好。“一团和气”可能就是这样“堕落”成一个贬义词的：只剩下和气，而没有原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