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杰

天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尖上，雨雾堆积着。渐渐地，雨雾往山间来了，走过山腰，走过山脚，走到了我的身旁。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穿着蓑衣的父亲也回来了，他的肩上扛着一大捆竹子。那些竹子，绿绿的，细细的，长长的，散发着一种清凉的味道。阿爸，这么多竹子干啥啊。菜园里，该扎篱笆喽。

先把一大捆竹子摊开，再一根根地抽出来，然后竖在地上，把多余的枝丫砍掉。父亲的动作真快，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随着竹子的不停旋转，一根根竹枝都落在了地上，跟着落下的，还有一片片竹叶，它们也在空中旋转，像一只只绿色的蜻蜓，看花了我的眼睛。

一根根绿油油的竹竿躺在我的面前，我的心思有点野。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人，他的手里拿着双节棍，面对着一群敌人，一会推一会挡，一会甩一会抡，嘴里还呼呼哈哈的，真是个大英雄。

阿爸，给我做个双节棍吧。双节棍是啥。就是两根棍子啊，中间接条链子。在我的比画下，父亲终于明白了。他从柴房拿了锯子，截了两段匀细的竹竿，又用钻子钻了几个小孔，最后用一根细细的麻绳把竹竿的两端接了起来。“是这个吧。”

“对啊对啊。”两根竹竿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它们的颜色和电视里的不一样，但是挥舞起来的时候，也会呼呼作响。我挥着舞着，叫着喊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如果你当时在场，一定能看到我的眼睛发光，脸红得像桃花一样。

在呼呼作响的声音里，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父亲叫我一起去扎篱笆。之前，父亲已经把那些竹子拦腰砍成了两截，砍的时候，刀口是斜斜的，“头上尖尖的，插进土里就方便啦！”

菜园的味道是熟悉的。那些莴笋、茄子、西红柿，还有数不尽的蒲公英、笑嘻嘻的指甲花。那些花花草草上面，小小的甲虫、大大的蝴蝶在玩耍。按照父亲的吩咐，我把一根根竹子插在地上，父亲用刀背一下一下往下砸，砸到合适的高度，父亲就用细细的麻绳在上面打个结。

长长的麻绳串联起竹子，父亲的篱笆成了一面绿色的墙。这一下，那些调皮的鸡呀鸭呀鹅呀，再也不能进来偷吃啦。咦，这几根竹子怎么头上还留着枝丫。这些啊，留给那些葫芦和丝瓜。它们还小着呢。它们呀，比你长得快多啦。嘿，不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听到了父亲的话，它们在篱笆旁摇头晃脑的，好像随时准备安个家。

篱笆还没扎完，雨声又起来了。一开始，像是细沙在撒，沙子不多，也不均匀，渐渐地，越撒越细，越撒越密。撒到后来，那些雨线，细细的，长长的，把天和地都连起来了。父亲说，这雨啊，怎么像我的篱笆一样。

篱笆一样的雨，还在下。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我望向远处的群山，忽然感觉它们也像一排排绿色的篱笆。

篱笆的那一边，又是谁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