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 豆
走在天山脚下,高原的风,将深思熟虑的弯月亮,悄悄吹成了圆月亮。瑰丽、旖旎、神秘的天山,宛如一位袅娜的姑娘,令每一位来访者为之倾倒。
新疆,一个神往已久的名字,那里有悠远的沙漠驼铃、雄壮的戈壁胡杨、神奇的高原湖泊,那里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还有那烛照史册的金戈铁马、含笑千年的楼兰美女、舟楫如飞的孔雀河、哭干眼泪的罗布泊。
黛青色的苍穹纤尘不染,苍茫的群山托起了一轮浑圆思念。从车上下来,刚刚还是裙袂飘飘的我们,纷纷棉袍加身,围上围巾尚觉凉气袭人。一直觉得好光阴是脸上洒阳光、眼里铺风景、心底装明月。
“呼吸苍穹逼斗躔,昆仑气脉得来先。春风难扫千年雪,秋月能开万岭烟。西域威灵幡两部,北都枝干络三边。会当绝顶观初日,五岳中原小眼前。”所有风景只有植入了人文历史,才显得与众不同吧。那直插云霄的俊伟雄姿,那堪与昆仑试比高的磅礴气势,清人裴景福的这首《天山》诗,道尽了天山该有的模样。绵延千里的天山胜景何止这些,令我眷恋的还有那和西湖媲美的天池。
月光下,终年积雪的博格达峰,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投影在清幽的池水中,又如同一位身披白纱、头顶珠冠的少女,四周的群峰仿佛少女无数华丽的发辫。微风,轻启她的一角裙袂,美丽的天池,多像少女那娇柔的美脐。
月亮,是一处安放灵魂的家园,是圆满人生的一道布景,更是沐浴乡愁的一方水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对于李白等诗人来说,那明月简直就是一种召唤。“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那轮汉家的明月,是碾压在戍边征士心头沉重的磨盘;那明月,是边塞苦寒将士望乡的眼睛;那明月啊,是思妇腮边擦不干的泪滴。
素心如月。古老而年轻的月亮,从远古的山岗,一路走来,一路捡拾起人世间的悲喜与苦乐。在每个静静的夜晚高悬在广袤的天宇,独饮一瓢思念和孤独,却无私地用多情的指尖,轻轻抚平人们心头的皱纹,让世界生出几多明媚几多温柔。
天山与天池,多像一对珠联璧合的恋人,千百年来,相互依偎,不离不弃。这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仙居瑶池,是七仙女沐浴之所,又是西王母宴请群仙举行“蟠桃盛会”的地方。那么,神山圣水,该与一场爱情有关吧。《穆天子传》载有周穆王与西王母相约之歌,歌曰:“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爱是什么?爱如明月,从圆圆到缺缺,又从缺缺到圆圆。一场3000年前的爱情已是杳然无痕,传说中的瑶池,依然诉说着动人的故事。
天池,像一只葫芦悬挂在天山第二高峰博格达山的北坡山腰上,圣洁的湖水化作成千上万条清流,出没于山谷戈壁,滋润着山下无际的牧场。星星点点的毡房散落在水边,人们世世代代在这里过着游牧生活。于是,便有了闻名遐迩的坎儿井,有了千年绿洲葡萄沟,有了一部瑰丽多姿的西域文明史。
心中有明月,何处不故乡。在离海洋最远的欧亚大陆腹地,自然、原始、丰饶的风光,一切是那样可亲。明月可亲,草木可亲,禽鸟可亲。我闭上眼睛,一池月色并没有完全从我的眼里撤出,月光下摇曳的小红果,仿佛大地悸动的脉搏。群峰的雪线下,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透过重重叠叠的枝丫,投下斑驳细碎的月影。在千年的清流之上,无数跳跃的浪花,犹如千万朵盛开的雪莲,好似楼兰美女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