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峰
有一年的八月十五,恰遇台风,整晚雨骤风狂。
翌日醒来,低洼秒变汪洋。刷朋友圈,满屏是水的照片。白天,台风尾巴仍在,淅淅沥沥的小雨,苟延残喘着。没想到晚饭后,天空突然清亮了,一轮圆月在群山间脱颖而出。没错,那是一轮山月,没有一点点忸怩作态,大大方方地,好像是因为昨晚没有大驾光临,竟有点赔礼道歉的谦逊姿态。家乡的中秋原不是在八月十五这天过,老辈传下来八月十六才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那么,山月升起来了,正好举杯邀明月呢。
中秋,空气中飘荡的自然是秋风,秋风是凉爽而柔和的,已经褪去夏的溽热。于是,乘机去骑车,活动一下佝偻了一天的筋骨。戴上耳机,打开谭咏麟的《银河岁月40载》曲目,这是谭校长对自己从艺40年的一次致敬,用交响乐串起流行乐的一次跨界。骑上车,视野高高在上,山月在中天,清风拂面,耳畔的歌是唱给年轻时的自己的。永远25岁的谭校长深情地唱着《忘不了你》,“如何喜欢你,如何结识你,我似是一一的淡忘,唯独情深一片,谁与我终生依恋,谁给我真心不变,只要我一息尚存,也忘不了你。”
小时候,过中秋是为了吃一口月饼,现在过中秋,是为了什么?我越来越不喜欢吃月饼,不知是吃食太多还是月饼越做越不好吃。好在长辈们仍然爱吃,送月饼的时候,看到他们由衷的欢喜,便觉得中秋还是十分美好。为什么长辈对月饼百吃不厌呢?他们依然不舍得浪费一点点碎末子。是啊,儿时的我对月饼曾经也是多么的珍惜,连月饼包装纸都要夹在书页里,油油的,可以闻香呢。
我喜欢骑车,在骑行过程中身心得到了放松。用力蹬上坡,骑上一座立交桥,风景都在眼里,桥下的汽车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驶向未知的远方。稻田全淹没了,像一方湖泊,看不到禾苗。亭亭的荷叶变成了睡莲的模样,荡漾在水面。
突然,飘过几丝毛毛雨,得快速回家。一转念,为什么总要循规蹈矩,为什么不由着性子任性一下?淋雨,不也是一种体验吗?何况只是毛毛雨。于是,不管不顾起来,两脚蹬得飞快,几乎是呼啸而过,享受着难得的雨意,还有眼前的月亮。
多好,这月亮,又清又亮,又大又圆,几千年来一直挂在天上。这个月亮属于盘古开天地,属于唐宋元明清,也属于眼前的自己。
想起另一年中秋,所居的小城举办诗歌朗诵会,在一个水库边。那家的主人有一个小院子,主人是个老文青,娶了年轻的新娘子。新娘子忙碌着,端来盐水毛豆、话梅花生、土鸡炖羊尾笋,还有一壶桂花酒和几筒月饼,不时地进进出出,笑容盛开在脸上。那个晚上,月亮徜徉在云间,从这朵徜徉到那朵,也进进出出。一个又一个的诗歌爱好者,打开手机,朗诵着自己喜欢的诗人的诗,竟有点古人雅集的味道。那一刻,朗月当空,树影婆娑,清酒几盏,惹来闲情无数。
耳机里传来谭校长的《讲不出再见》。年轻的时候喜欢听流行歌曲,其实是喜欢歌词的意境,刚好吻合了心里想表达的那份浓云般的情感,“这段情,越是浪漫越美妙,离别最是吃不消,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回到家,斜倚栏杆,万家灯火,街道空旷,已经没有一点点台风来过的痕迹了,仿佛那只是一场梦境。天上的月亮,白得晃眼,漫天的白云各处散淡着,一团一团,像一碗打碎的蛋花汤,浮漾在天空。
曾经的朋友,你去了哪里?月亮徜徉在云间,从这朵徜徉到那朵,洒下一地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