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处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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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笔下鼓书艺人“开不了口”的无声焦灼,艾青诗中嘶哑鸟鸣的悲壮坚韧,穆旦笔下以“带血的手”拥抱世界的深沉奉献——这些片段如沉钟,撞出永恒疑问:当命运的巨掌扼住灵魂之喉,人之声息当如何存在?

这些失声的瞬间,绝非是声音的彻底消逝,反而常常是沉默在生命熔炉中锻打出的特殊表达。鼓书艺人于无声处翻腾的内心波澜,岂非对艺术的深情执着?这无声之痛与艾青鸟儿的“嘶哑喉咙”一样,都是沉默在灵魂深处点燃的火种,终将化为撼动人心的语言。古来多少绝唱皆自这般喑哑处涌出,屈原遭放逐而赋《离骚》,字字啼血;司马迁蒙奇耻而著《史记》,句句含悲。他们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这些灼烧于沉默深渊中的灵魂,其呐喊反而更能刺穿时空的帷幕。

于无声处迸发出的声音,常因灵魂深度之痛而具有独特而不可替代的表达力。当穆旦笔下诗人以“带血的手”拥抱世界,那痛楚早已升华为对民族命运的深切悲悯与庄严期许。杜甫一生颠沛流离,沉痛喟叹“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但这“沉郁顿挫”之音恰如金石相击,将个体悲欢融入时代巨浪,终成“诗史”的永恒价值。这种表达因饱含生命的真实分量,其沉郁之力远胜于喧嚣浮华之音。

“失声”的困境,亦可转化为孕育崭新言说方式的沃土。当常规话语被强行阻断,灵魂反能另辟蹊径,凿开表达的嶙峋奇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刑场之上直面死亡,那数秒的窒息体验,竟如一道闪电劈开其精神宇宙,后来在《死屋手记》中他以无与伦比的笔触描摹人性深渊。陈子昂在政治失意中独自登上幽州台,一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旷世孤叹,正是失语困境中迸发出的永恒回响。

当命运的扼喉之手骤然收紧,我们当记得,真正的绝唱往往生于窒息边缘。那嘶哑的鸟鸣,那带血的拥抱,那无声处翻腾的心涛——它们共同昭示着生命在重压下迸发的精神伟力。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喑哑时见绝唱——这既是历史的回音,亦是灵魂在命运牢笼中永不屈服的永恒证词。

2025-06-10 3 3 现代金报 content_218421.html 1 3 喑哑处的雷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