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晋宁
不久前婺剧《三打白骨精》获得“文华奖”,不禁想起今夏在宁波观看此剧的情形。作家王耀成先生提前20天预告,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将在镇海大剧院以精品剧目《三打白骨精》出战省戏剧大赛,邀朋友们去助阵。
耀成先生是定居甬城的金华人,与家乡的这个剧团渊源颇深。而我,对婺剧则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等待演出的半个多月里,关于看戏的遥远记忆逐渐被唤醒和串联起来。仔细盘点,加上婺剧《三打白骨精》,仅看过五个剧种的六部全本舞台戏。
20世纪60年代初,在甘肃平凉看过秦腔和眉户《三滴血》《秦香莲》《火焰驹》等三出全本戏。那时戏院设施简陋,观众席是长条靠背木头椅。戏台不大,没有乐池,乐队是在戏台上演奏的。前排座位距戏台很近,演员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秦腔靠吼,吼得酣畅淋漓、惊心动魄。几十年后,在山西看了一出蒲剧,什么戏忘了。还在宁波看了根据柔石《为奴隶的母亲》改编的甬剧《典妻》,这也是此生看的第五部全本舞台戏。
与一门心思只来看戏的观众不同,我想看看甬城人对婺剧有什么反应。
演出前半小时,售票处仍排了长长的购票队伍,绝大多数是年轻的面孔。进了剧场,真正的座无虚席。扫一眼全场,仍是年轻面孔居多,还有不少是小夫妻带孩子来的,也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从序幕唐僧师徒出场开始,随着情节的推进,剧场气氛越来越热烈。每有一个漂亮的亮相,或有一句精彩唱腔、一句有趣的念白,以及一组绝技展示、一种新奇技术手段出现,叫好声、哄笑声、惊叫声不绝于耳,一浪高过一浪。想不到一向内敛含蓄,不轻易激动的宁波人也会不顾“体面”,忘情地大声叫好。我也深感惊讶:古老的戏曲如今变得如此惊艳了吗?
一般来说,小朋友不耐烦看这种传统的东西,但后排的几个小朋友,从头到尾紧盯舞台很耐心很认真地看完全场。还时不时肆意发出笑声,旁边的人也很宽容地不加干涉。
谢幕时,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呐喊,二层看台观众的情绪尤其热烈,有点像大型明星演唱会才会有的场面,看来这出戏在宁波大受欢迎。
外行看热闹。但我这外行在看热闹时也看出点门道。
“压箱底”的豪华阵容。此剧由国家一级编剧姜朝皋、导演翁国生等主创,“梅花奖”得主杨霞云、楼胜等主演,多位梅花奖、白玉兰奖获奖者同台演出,精锐尽出。
老故事演绎新意境。《三打白骨精》的故事男女老少耳熟能详,这出戏用婺剧的形式完美表达了原著的基本精神,没有违和感。
唱腔和念白好听易懂。婺剧的金华方言属吴语分支,具有独特的声调系统和词汇体系,演出前还担心听不懂。但从开场的“一从大地起风雷”始,即使不看字幕也能听懂,那叫一个苍劲激昂、风趣灵动,音韵抑扬顿挫。
引入兄弟剧种之精华。白骨精由骷髅头瞬间变脸三次化为美艳人形,同步变换服装,借鉴的是川剧手法,这个“华服瞬变素衣+三秒钟三变脸”技法,也被称为“三连变装事件”(白骨精限定版)。“耍牙”技艺,估计也是有所借鉴的。时不时用带点金华味的京腔调侃几句,甚至在某个地方还用了英语“0K”,效果很好。
武戏很出彩。饰演悟空、八戒、沙僧、白骨精等主要演员的功夫了得不奇怪,小白脸唐僧也有不少跌扑翻滚的武打动作。就连花果山上的小猴群、白骨洞里的小女妖,都有不凡的功夫,不时引得全场喝彩。看来,“文戏武做”确是婺剧的一大亮点和特色。
高科技上舞台。用三维技术表现白骨精的肉身被打倒后,其真身幻化成一团蓝光飞去。悟空化斋前为师父画的小圈圈,居然在妖怪碰到时能发出闪闪金光。悟空变身为蜜蜂前往白骨洞救师父时,用小型无人机替代蜜蜂,具有强烈的新奇感和视觉冲击力。据说道具也采用了坚固且可折叠的新材料。科技的进步也能为传统戏曲的传承发展和更新换代出一份力。
婺剧发源于明中叶,因金华古称婺州,故名婺剧。这场《三打白骨精》尽管看出点意思,但仍属“白丁”一枚。不看还没问题,看后却生出几个比较浅显的问题待解。
1961年,绍剧《三打白骨精》轰动全国,还成就了一次著名的诗词唱和,诗句“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成为流行名句。由此我有了四问:第一问,不知婺剧《三打白骨精》与绍剧的同名剧目有何渊源和区别?第二问,《三打白骨精》为什么能被浙江的两个剧种先后选中,并成功引起轰动?第三问,《三打白骨精》在浙江还有什么地方剧种选中过?第四问,作为浙江标志性剧种,越剧有没有这样一出《三打白骨精》?不过,这几问我也不求有个准确答案。目睹了婺剧长什么样,品味了其经典剧目,知道这一出《三打白骨精》很精彩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