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杰
与一棵大树拥抱,最好是在清晨。鸟儿在枝头欢唱,它们优雅的歌声,带着无畏与自信,美丽与端庄。又似乎在提醒我,早起的人,无论体质和脾性,都会更加健康。
与一棵大树拥抱,也可以在黄昏。四处漫游的小家伙,回到了鸟巢,它们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有的好像在说,我今天飞到了开阔的草地;有的好像在说,我今天飞过了茂密的树林;还有的保持沉默,可能它今天遇到了一只凶猛的老鹰,又或者调皮的野猫。幸好幸好,回家就好。
我曾在山中与一棵大树拥抱。那是一棵巨大的松树,羽状的枝干恣意伸展,气势非凡。而在它的脚下,那些青苔互相依偎,和纤细的松针、硕大的松果铺成了美丽的地毯。后来,我把松果和松针捡回家,得到了母亲的夸奖。
我也曾在水边与一棵大树拥抱。那是一棵四明湖畔的水杉。当我触摸它粗糙的纹理,闻到它淡淡的香气,我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杉树。它是我童年的伙伴,每一根枝丫都好像藏着孔雀的羽毛。春天时,它为庭院穿上华丽新装;夏日里,它遮蔽烈日不辞辛劳;秋天时,它又目送我离开故乡,沿着河流奔向远方。
在一座古寺中,我曾与一棵大树拥抱。那是一棵千年的旱柳,树心虽已空,枝叶依然繁茂。神奇的是,在空心处堆积泥土后,居然又长出了一棵小树。这“树中树”的奇观,让我仰望。仰望这沧桑的枝干和树皮,抒写着生命的传奇。
我也曾经在高原上,与一棵大树拥抱。那是举世无双的“中华版图柏”,这棵奇特的柏树,树冠剪影像极了中国版图。远远望去,古树昂首挺立,像雄鸡报晓,又像是丹青妙手正以蓝天为纸,描绘着巍巍华夏的江山万里。如此诗意,如此美丽。
在中华大地上,大树何其繁多。今年夏天,我去了四川的九寨沟,看到了很多的大树,云杉、红杉、油松、橡树,它们在林间矗立,在山间起舞。我看到很多人,在树林里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有的深深地呼吸,体验空气的清新;有的静静地冥想,舒缓紧绷的神经;还有的开始与大树互动,做起了伸展操;当然,也有人和我一样,张开双臂,与大树紧紧拥抱。
此刻,我最想拥抱的是一棵樟树。几百年来,它矗立在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庄旁边,有汩汩的江水流淌。每当夏夜,江风扑面,樟树下总有许多人围坐一旁。他们吹着晚风,聊着家常,时不时大声欢笑。欢笑声中,萤火虫开始聚集,它们像点点的繁星,扑闪着眼睛。繁星之下,一个宽厚的身影将一个男孩轻轻抱起。朦胧之中,那个男孩感受到了树干的伸展,也感受到了枝叶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