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伟华
如果从无人机上航拍,我觉得余姚城区应该是一架巨大的风车。
龙泉山是它的底座,阳明路和新建路、江南直街是呈十字形的风轮。那向东日夜不息地汩汩流动的姚江,如这座城市的血脉。这血脉里,有文化元素,也有红色基因。这血脉,就是风车转动的原动力。
这架风车已经转了几千年。
一段时期,在风车的转动间,会有一些摩斯密码嘀嘀嗒嗒,也会有着山雀的鸣叫声——那或许是四明山上战争年代的联络暗号。
从原先的市中心闹猛地段桐江桥,沿着阳明东路东西走向的风轮到余姚大剧院,坐车只要6分钟时间。在小时候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叫“后蛙田”的地方,那时有座皇山桥节制闸,周边是望不到边的稻田。现在,姚城东扩到此,是一大片现代化的建筑——余姚市公共文化中心,大剧院是其地标建筑。端午节期间,参加余姚相关部门组织的活动,到大剧院观看大型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
黎明前夕的夜,繁星璀璨,旭日初光,一扫阴霾。信而自由,爱而无畏。那段浴火而生的岁月,正于寂静处娓娓诉说。一切只为这——永不消逝的纪念。无声的枪口,紧张的追逐,闪电撕裂心的伤口,吞声饮泪……上海街头,雨夜,李侠与兰芬假扮夫妻,开启12年的潜伏生涯。每一天,行走在刀锋上;每一晚,秘密情报传送千里万里。一重重伪装,藏起疲惫,眺望曙光。黎明将至,夜色更加阴冷。李侠的身边,无形的敌人步步紧逼,无数战友消失在疾风骤雨中。报社编辑、摄影记者、裁缝掌柜、小学徒、黄包车夫、报社社长、卖花女,他们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一路患难走来的李侠夫妇,面临着生死抉择。李侠坦然地发送完最后一份情报,嘀嘀嗒嗒穿破云霄,他笑对屠刀。
李侠,以李白等地下工作者烈士为原型,他们隐姓埋名,以生命丈量光明的历程。他们相信,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长河无声,滔滔东去,电波不绝,信念永存。
在姚城风轮东段聆听发报机的嘀嘀嗒嗒,让我想起20世纪40年代四明山上的烽火岁月。在小提琴《渔光曲》的旋律中,融合了中国舞、芭蕾舞、现代舞元素等的舞蹈语言,让我的思绪跳跃到了80年前的四明山。
抗战期间,浙东游击纵队设有电台,四明山是其活动区域之一,红色电波从此永不消逝。忽然觉得,舞台上李侠的嘀嘀嗒嗒穿越了时空,与四明山上的嘀嘀嗒嗒融为一体了。这是一脉相承的电波,也是时代渐进的奏鸣曲。
看罢演出,三五好友沿着姚江边走路向西。酱油街比年少记忆中的规模扩大了许多,高中同学张钟曾经用铅笔画的方式,记录了酱油街的前世今生。这是对历史发展轨迹的复盘,更是对未来的祈盼。过念德桥边,有一座适夷亭,这是为了纪念姚籍革命家、文学家、翻译家、出版家楼适夷而建立的。楼适夷的故居,在风轮东西向的东段,1927年在这里成立了第一个中共余姚支部,楼适夷担任第一任书记。尔后,楼适夷上山参加抗战,任浙东鲁迅艺术学院副院长。
过念慈桥,儿时记忆中的鹅卵石小径,已经由平坦的水泥大道替代。这里是阳明古镇区域,烧烤、梁弄大糕、糖画、饮料等各类美食摊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摊主们用姚滩腔调热情吆喝,游人们大快朵颐,充满了烟火气息。不过,我也想念儿时桐江桥头荷花嫂嫂的烤番薯摊,以及阿根叔公三分钱一根的白糖棒冰。
儿时的记忆总会与现代的闹猛较劲以至于融合,就像风轮西段早年的人民电影院,与风轮东段现代化的大剧院总是在交迭着。人民电影院的大门是朝北开的,卖票的窗口有两个,5分钱递进去,换来一张“麻将牌”大小的纸质票子。孙道临主演的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就是捏着“麻将牌”,我们进去后翻倒座椅板看的。电影结束时,座椅板会嘣嘣响起,而李侠从容地发完最后一个“滴滴滴”的坚毅形象,一直留在心间。
夜深了,嘀嘀嗒嗒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响着,风车依然在夜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