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杰
雪一停,乌云就散去了。太阳重新露出了笑脸。院子里银光闪闪。
地上的银光,是几根狗尾草,它们弯弯的脑袋,都竖起来了,像一支支银色的箭。我还看见家里的橘子树,叶子也比平时的尖,尖尖的头上,还停着圆圆的球,像小小的银丸。
屋檐下的银光,是一串串的冰凌,这些长长短短的家伙,有的很细,像我的手指,有的很粗,像我的胳膊。我举着扫帚柄,想把那些冰凌套下来。可是我的个子太矮了,总是够不上,好不容易套了一个,哗啦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真懊恼。
水缸里,也有一片银光。那是一块厚厚的冰,像是一面银镜。要是能拿出来玩该多好啊,我心里想。正好银镜中间还插了一根竹竿,我就想把它拔起来,可是那镜子的力气真大,我怎么样都拔不过它。气得我捡起木棍,对着它一阵敲打,噼里啪啦,几个白点出现了,我的气好像也消了。
“你在干啥呢?”是母亲从菜园里回来了,我听到她的声音好像在打战。“这么冷的天,快进屋吧。一会儿再给你垫两副鞋垫。”
母亲的竹篮里,装着绿色的大青叶菜。咦?大青叶上,晶晶亮的,那是啥?我就拿起来看,原来是块冰啊,上面还印着一丝一丝的图案,真漂亮。这么好看的冰是啥味道呢?像夏天小店里卖的棒冰,还是大锅里加了猪油渣的青菜。我一边看,一边美滋滋地想。
“这可不能吃,把牙齿给冻坏啦。”母亲一边说,一边把我拉进了灶间。那些银光闪闪的感觉不见了,我看见灶间的墙壁黑漆漆的,小板凳上的草垫子黄澄澄的,大灶里面的火红彤彤的,真耀眼。
可是,我的冰,在暖暖的屋子里要化掉啦。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嘴忍不住嘟了起来。
母亲没有说话。我看到她的眉毛闪了几下。然后,她把冰轻轻拿起来,走到了院子里。我赶紧跟了出去。
母亲把冰放在她每天洗衣服的石板上,摘下手指上的顶针,放在冰块的上面。她弯下腰对着顶针吹啊吹,渐渐地,一个圆圆的小孔出现了。一会儿,小孔里面的冰就化掉了。母亲又找出一根麻绳,穿过小孔,打了一个结。“挂在外面,好不好啊。”
那一天,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挂在屋檐下的大青叶,不,是印着大青叶的冰,感觉自己的嘴巴和耳朵都连在一起了。那块不会消失的冰,真是一面银色的镜子啊。在镜子里,我看见灶间里的水壶冒着白白的烟。母亲坐在小板凳上,给我缝鞋垫。缝着缝着,她把手放在了嘴边,哈了哈气。那双手,又红又肿,几个裂开的口子,像一枚枚红色的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