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吃饭时遇见叶老师，突然发现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心里不由一动。

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其他老师的手腕。小学里女老师偏多，手腕上戴着的不是金手镯便是银手镯，又或者戴着玉镯子和木手串，要不干脆光着手腕，譬如我。

手表似乎集体失踪了。

曾经，手表也是极其风光的。小时候，我们戴不起手表，连父母也多半戴不起。但我们又是见过手表的，戴手表的人通常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大人喜欢叫他们“万元户”。万元户，顾名思义，家里有一万元以上的存款。在当时，那可是一笔巨款！

也不知是谁发明的，有个小孩在手腕上用圆珠笔画了一块手表。一时，众孩争相模仿，而且各显设计和绘画才能。孩子们将表面画成圆形，也有画成正方形、三角形和多边形的。表带就画得更加随心所欲了。有的小孩贪心，左右开弓，左手腕画一个，右手腕画一个，大概恨不得在两个脚踝处也各画一个。

我画手表时，喜欢将时间定格在六点半，这是我上学日的起床时间。当然，叫醒我的并非真的是我手腕上的假手表，而是院子里的广播声。六点半，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时间。伴随着《歌唱祖国》振奋人心的伴奏声，一个字正腔圆的男中音就会响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于是，我就醒了。一看手表，六点半，赶紧起床。

我不再在手腕上画手表源于一次迟到。那天，我家的广播突然坏了，爹娘早早地出门去干活，我们姐妹全都睡过了头。醒来已是七点多，我一看手表，还是六点半。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画手表挺没意思的，从此不再画。

我是什么时候戴上手表的？我忘了，父母也没能帮助我回忆起来。但是，我脑海里保存了这样一段美好的记忆。那时的我大概十六岁，骑了一辆黑色的安琪儿自行车，手腕上戴着一块小巧的女式手表，表带是皮质的。我披着垂至腰际的长发，单侧还编了一根小辫子。风吹起长发的那一刻，心也跟着舞动起来。有个女同学看见了，真心赞美道：“你长得可真像陈菲儿！”陈菲儿是当时热播剧《十六岁的花季》的女主角之一。我听了暗生欢喜。

工作后，我也曾给自己买过几块手表，一是为了看时间，二是为了点缀手腕。而手表价格也从上百元升到上千元。可是物以稀为贵，物也以多为贱，有一天突然觉得戴手表挺累赘的，后来便时常忘了戴手表。

彻底告别手表，大概是因为有了智能手机。旧版手机虽然也能看时间，但是因为功能少，只能打电话或发短信，还没让人达到机不离手、手不离机、机我两忘的境界。自从有了智能手机，总有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手机，就像握着另一颗心。我们会不时地拿起手机瞅一眼，手机桌面上，公历、农历、星期、时间以及天气等信息，一目了然。

手表确实失去了地位！

那天看见叶老师戴着手表后，回到家，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精致的石英表戴上。谁知，戴着手表的手腕看起来竟有些陌生。更让人感慨的是，当初买手表时追求精致与细巧，今日的我虽还未曾老眼昏花，但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因此，我得凑近手表才能看清上面的时针和分针。

于是，我再一次放弃了手表。只怕这一次是永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