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文 顾玮/摄
小时候,一个不注意,明晃晃的夏天就如男孩们把玩的球,倏地被踢到了跟前,每一缕阳光狠狠发力,毒辣辣地射向大地。知了叫得没完没了,像大人们没完没了的唠叨。
小孩子在大太阳下玩得满头大汗没感觉有多酷热,在家静待着把扇摇得“哗哗”响却还是烦热。这个当口,轻灵灵的吆喝声翩然而至,“卖棒冰嘞,赤豆绿豆橘子奶油棒冰哟——”棒冰冒出的冷气似乎混进了空气里,沿着某条线路找了过来,我的身体和心灵同时被清凉了一下。从家门口望出去,果然,头戴宽檐帽肩背棒冰箱的女子正缓缓而行。弟弟紧张得语无伦次,快,快,卖冰棍的要走了!而后,迅速从母亲手里接过钱,大风一般刮了出去。
一直觉得棒冰箱好看,白色或蓝色,四四方方,上书“棒冰”两字。箱子里垫满棉絮,棉絮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棒冰,一打开,白汽和甜香味都逃了出来,一秒钟都等不及,赶紧把钱递过去。棒冰到手,迫不及待地剥去包装纸,送入口中的那瞬间,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感。可不舍得咬着吃,慢慢吮吸,让凉凉甜甜的滋味顺着喉咙进入体内,顿时,如一股清泉流过全身,分外凉爽。最后,只剩下木棍儿,那也不愿马上丢掉,毕竟,它还有棒冰的余香呢。
卖棒冰的吆喝声每天会传来好几次,有人步行,有人骑自行车;有时女声,有时男声;有时悠长,有时短促。大人给零花钱的次数有限,而吆喝声特别不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甚而索性在近处停下,可劲地吆喝,惹人心痒。
这样的“折磨”让我下定决心,织网得更加勤快些,那么,母亲就会多分我“工钱”。那时,女人闲来在家织网是常事,就为赚点手工费补贴家用。暑假里,小孩子纷纷加入,毕竟,谁也不会嫌零花钱多呀。我家院子大,夏日的夜晚,左邻右舍的婶婶、阿姨、姐姐们连凳子带网一搬,凑一块儿织网、聊天、看电视。我们小孩子玩了会儿游戏,便跟着自家大人织网或缠梭子。我们活干得不多,一提起“工钱”倒理直气壮,好似被统一调高了音量。大人们笑道,哎呀,田鸡箩倒翻了。
卖棒冰的吆喝声适时响起,穿过薄薄的夜色,清晰地钻入我们的耳朵。院子里安静了两秒,随后,有零钱的孩子拔腿就往外跑,没零钱的缠住大人预支“工钱”。卖棒冰的人仿佛知晓这边动静,吆喝声一遍紧过一遍,如紧促的鼓点,催着人不管不顾地奔他而去。
不一会儿,小孩子手举棒冰归来,神气得像举了火炬。继而,品咂棒冰的声音恣肆地响起。
夜风拂过,甜润润的气味随之飘远,白天积聚的暑气亦消散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