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逸冰

由著名作家、编剧、镇海区文艺大师海飞创作的最新长篇小说《大世界》，讲述了一个以宁波为故事发生地的抗日谍战故事。谍战文学本身就属于海飞自己的一个“大世界”，这些年来他畅游其中，并使得一些独特的故事生命不断诞生。记得上一次参加海飞老师的《麻雀》新书发布会，差不多是10年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大世界”里的生命体之间，产生了奇妙的连接，《麻雀》和《大世界》形成互文，又使得后者成为前者的回响。

大世界游乐中心，在小说中是一些人和一些故事的起点。一开始，男主人公朱三在大世界舞台上变魔术，有时他变出一只灰色鸽子，有时变出一只白色兔子，那是传递消息的暗号。而当他变出灰色兔子的那天，他收获了一张任务纸条。从此，朱三离开了大世界，在离开时，目睹了一个叫陈昆的男人横死街头。而他之后的使命，便是要替代陈昆，活下去。朱三借用陈昆的身份成了日军宁波宪兵队队长身边的卧底，在宁波展开一系列的活动。但我想聊的倒不是陈昆，而是陈昆身边的女人们，她们是泼辣女人傅灿灿、理智女人唐书影、狠女人潘水。说这三个女人之前，先来说说宁波。

宁波靠海，食物以海鲜为主，做法简单，主要依赖于海鲜食材的新鲜。渔民结伴出海捕鱼，他们习惯团队合作，勇于冒险，吃苦耐劳，这些构成了宁波人的性格特点。形容宁波人，常见的词汇有务实、谦逊、低调。而宁波女人，可能会在此基础上，更生出点浓烈色彩。她们是热烈的，或者说宁波女人并非完全把自己放在女人的位置上。她们实事求是，不喜欢装腔作势，也不喜欢作，喜欢独当一面，是所谓的“大女人”。在小说《大世界》里，无论是傅灿灿、唐书影还是潘水，她们的出现都在试图打破传统性别结构。虽然《大世界》的主人公是个男人，但他没有讨人厌的所谓“男子气概”，反倒把身边的女人们活灵活现地凸显了出来。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这些女人成为他的左辅右弼，朱三最终窃取不了日军的“换糖计划”。

最有性格的是朱三的老婆傅灿灿，人如其名，活得极为洒脱灿烂，是地道的宁波女人。如果将作品影视化，弹幕肯定会说傅灿灿代表了当代女性某种良好的精神状态。如今，女性在各种舞台上发声，努力为自己争取权益，无论是在社交媒体还是影视文化创作中，有关女性的话题不断成为焦点。但女性在各种场域里为自身争夺话语权，靠的不是那些一贯用来形容女性的美丽形容词，比如优雅、内敛、高贵或者女神之类，这些都是包袱。真正能发挥作用的还得是傅灿灿这样的女性，有匪气，有战斗力，每次出场都会给人一种“疯女人”的感觉。但我觉得那是因为她太过于真实，太过于单枪匹马，敢于说些别人不敢说的大实话，才使得这样的女性角色显得突兀扎眼。“傅灿灿”如果成为一群人，“女性的声音被听见”大概率会成为一件更容易的事。到那时“疯女人”便不存在了，世界会意识到这是身为女性的正常诉求。

唐书影是陈昆的假妻子，她本是朱三眼中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可谁想这颗炸弹其实比朱三自己都沉着冷静得多。她知道哥哥唐一飚作为日军下属的身份，代表着耻辱和背叛。她从来没对此表露过立场，只是以女性的身份作为保护，沉迷于侦探小说中，而这种不关心，这种沉默，让她掌握了扭转局面的能力。朱三所扮演的陈昆，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唐书影一早便知道朱三不是陈昆，但她愿意配合朱三的表演。作为一个保护者，她比朱三更为冷静客观，看清局势。在传统角色设定里，女性一般是被保护者，而女强男弱的设定，是一些大女主爽剧里才会出现的。爽剧多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在唐书影身上，理智的深沉与女性的灵动浑然一体，散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角色魅力。如果说傅灿灿是勇气真实的代表，那么唐书影便是智性魅力的代表。

最后一位女性角色潘水，看上去是普通女人，唯一的特殊之处是她爱过一个飞行员。对她来说那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飞行员最终战死疆场，从此之后，潘水便关闭了自己的情感通道，变成了一个狠绝的女人。狠绝到什么地步呢？她可以为革命做任何事，包括杀人，并且是冷静地杀人。潘水是偏执的，没人可以拒绝像潘水这样的女性角色，因为她足够有力量，在一次深爱毁灭之后，她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超体”。这种力量超越女人的存在，最终化为潘水看人的眼神——一道捉摸不透的光亮。

作为一名编剧，本人这些年也一直尝试塑造真实而又飒爽的前卫女性角色，但两者往往难以平衡，女性角色一味要爽要强，难免失去真实的色彩。《大世界》中的这三位女性角色，却在戏剧背景之下，保留了难得的真实的女性色彩，这也许和故事独有的宁波地域特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