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童鸿杰

太阳微笑着升上天空。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失去了影踪。

母亲把蛋套挂在我的胸前,对我说,早点出门吧,上学别迟到了。

上学的路上,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把蛋套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蛋套是母亲早就织好的。用的是黄色的开司米线,每一根都是双股的,一股股抽出来,又交替着打了结。最后,用红线将线尾扎起来,一张小小的渔网就出现了。

渔网里的蛋,比往年的都大。那是母亲从鸭场里挑来的。上一年的拄蛋比赛,我第一轮就输掉了,回家后大哭了一场。母亲说,别哭啦,来年给你挑个大鸭蛋,那些老母鸡下的蛋,都得靠边喽。

大鸭蛋,当然要煮很久的。先把水烧开,再把洗干净的蛋放进锅里。然后又撒了一大把茶叶。那些茶叶黑黑的,是从亲戚家要来的,说是煮出来的蛋特别香。母亲说,这么香的蛋,一定能得第一名,“到时候让我看看蛋王啊。”

远远地,看到校门了,感觉渔网里的蛋,还是有点烫手。我把蛋捧到嘴边,呼呼地吹了几下。这么香的蛋,真的会得第一名吗?我迷迷蒙蒙地想。

早课的铃声一响,拄蛋比赛就开始了。按照规定,先是小组赛,连续赢了三个人,就可以上讲台。

那天,同学拿着蛋,走到我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脸上热腾腾的,手也开始颤抖了。

“握住蛋的中间,蛋头别露太多啦。”忽然想起了母亲的话。我屏住气,把蛋握得紧紧的,用力往前一顶。咔嚓。一股向前的力量,让我怦怦乱跳的心放下了。哎呀,总算赢了一场。

没想到连赢了三个人。更没想到,讲台上的决赛,我还是没有遇到对手。当老师宣布我是第一名的时候,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千真万确,老师在对我微笑,同学们在对我鼓掌,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捧在手里的蛋,好像也要飘起来了。

那天的教室里,都是同学们剥蛋吃蛋的声音。我呢,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把蛋紧紧地握在手里。后来,我又借了同桌的水彩笔,在蛋上描了一个大大的“王”。

终于放学了,我捧着蛋慢慢地走回家。没想到,忽然下大雨了,我只好跑了起来。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脚下滑了一下,搂在怀里的蛋被我给挤碎了。

那一年的立夏,我又大哭了一场。

2024-05-10 1 1 宁波日报 content_151959.html 1 3 立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