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龙虎 文/摄

村口的古樟树郁郁葱葱，树后是经嘉靖、万历、同治和近年几度重修的石步庙，庙左的山溪，见证了叶氏的千年往事。村民早年在溪上铺了16块可立双脚的石步磴，过溪以石为步，久而久之，山村就被称作“石步村”了。这就是余姚市三七市镇石步村（旧属慈溪县），据光绪《慈溪石步叶氏宗谱》记载，自北宋庆历末年明州教授叶世儒到此定居，快1000年了。

石步，自古盛产杨梅，据说当年的红顶商人严筱舫将杨梅放入对劈的毛竹中，更箍紧保鲜，慈禧太后吃后赞不绝口。还有那首流传久远的民谣“睏黄山，坐石步，再要快活祝家渡”，更让石步名闻遐迩。

我第一次到石步是30多年前。记得进村后是沿溪的弯弯曲曲的上坡路，卵石高低不平，自行车只能推着走。到同事家洗了把脸，又继续沿着卵石路上山采摘杨梅。吃中饭时，那碗切成小段、填满碎肉、用咸齑卤烤的瓠瓜，香气四溢且咸淡适中，让我胃口大开，一直记忆至今。

如今，石步磴的位置是一座水泥桥，过桥是叶氏大宗祠的旧址。1949年以后，大宗祠做过石步小学，也开过工厂。据村中老人叶长根回忆，旧时大宗祠是前后两进加两厢房的四合院格局，气象恢宏，还设有戏台。头进五间，悬挂“叶氏大宗祠”的门额，后进是三统间的享堂，正中挂着“天叙堂”，两边是“进士”“文魁”“守备”“翰林”之类的匾额，有20多块。靠墙又有许多石碑，门口道地上置有四对旗杆夹。旧时，获得举人以上功名的族人可以在祠堂门口立旗杆，以示光宗耀祖。

石步叶氏人才辈出，这从三进堂等老宅的官报中可以看出。这些官报在时光的侵蚀下，字迹漫漶、支离破碎，只能依稀读出“钦命”“捷报”“高中”等字，无法完整辨认。倒是叶家大屋堂前的官报还能看清，上写“贵府老爷叶华春高中甲辰科，会试中式第四十二名准立”。光绪《慈溪县志》记载叶华春是“道光二十四年甲辰科孙毓桂榜，贵州知府”。据不完全统计，石步叶氏仅清代中式的就有：叶采异，康熙九年武进士，官淮安卫守备；叶四聪，雍正元年举人，官两淮中正场盐课大使；叶维藩，道光二十六年举人，官盐运司提举；叶意深，光绪十五年举人，官江苏金匮县知县。民国至今，又走出了许多知名人士：下门头的叶嘉兴，曾任上海市工商联主席，是旧上海十八大亨之一。叶意深的嫡孙叶咸元，曾任化工部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所长……

今天的石步，几乎找不到卵石路面了，卵石砌筑的老房子也大多被改造成现代的民居。好在安雅堂、三进堂、叶家大屋等老宅还比较完整，马头山墙、砖雕或石雕的墙门、精致的石窗、石板道地、花格门窗，尽显老宅当年的辉煌。

安雅堂坐西朝东。据载，道光初年，乡绅叶俊秀懋迁起家，建造了前后两进有上、下书房的安雅堂。叶俊秀去世早，其长子叶封孝顺母亲，抚养幼弟，还着手筹建义庄。不料英年早逝，临终给三个儿子维新、维元、维翰留下话，要求替他完成善举。于是，叶维新率两个弟弟，出银六万两建成义庄。官府建“义行坊”予以表彰。

叶家大屋坐北朝南，由主楼、东西厢房组成，正屋三间，间架很宽，堂前整块的阶沿石有4.8米长。厢房各五间，四周圈以马头墙。大屋的主人叶国标告诉我，家族中有许多做生意发迹的传说。高祖父叶庆隆因吸食鸦片使家道中落，大屋一度被典给王家，所以当地人又称叶家大屋为王家大屋。光绪初年，曾祖父叶麟祥迫于生计，经亲戚介绍到山东龙口撑船。一次，送货到宁波途中，正逢中法开战，叶麟祥的货船在镇海口遭法舰劫持，幸得在舰上任翻译的石步族人疏通，才得以放还。叶麟祥由此得到东家信任，东家将独生女儿许配他做外室。东家去世后，由叶麟祥继承遗产，回石步赎回了老宅。

那么，官报所说的叶华春是谁呢？我查阅了光绪《慈溪石步叶氏宗谱》，原来，叶家大屋的主人是叶世儒的18世孙叶思聪的后人。叶思聪，明嘉靖年间人，生有春茂、春盛、春成、春载四子，叶华春为次子春盛的七世孙。而大屋的建造者叶康寿是幼子春载的七世孙。叶康寿是叶庆隆的父亲。由于春盛的后人大多迁居仁和县（今杭州），在石步的族人中，叶华春和叶庆隆最近，加上叶庆隆是国学生，叶华春中式时，叶庆隆才25岁，且家道殷实，有接待官差的能力，所以官报就贴在叶家大屋的堂前了。

抗战时期，石步是红色村落。1943年2月，郑天民、钱忆群、吴济用等三人受上级指派，建立了中共慈西区委和区办事处（1944年2月改为区署），时年23岁的郑天民出任区委书记。从这时候起到三五支队北撤，叶家大屋经常作为区委的办公场所。其间，何克希、谭启龙率领的三五支队也常到石步，何克希住上门头，谭启龙住下门头，民运同志住叶家大屋。叶国标说：“抗战时期，我才十三四岁，与民运同志很熟，日本鬼子来扫荡时，我母亲帮他们隐藏在砻谷院阁楼，对此印象十分深刻。”叶国标还告诉我，项耿是当时的慈西区委委员。1985年，项耿来慈溪调研，专门找到叶国标，向他询问其母的情况，并说叶家大屋是红色堡垒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