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军

听戏

梅花的香，盈于晨雾

随同若隐若现的，是嵊县籍的蝴蝶

粉翅鼓起的微风

清澈一孔山泉，袅袅一缕炊烟

不过一刻钟的一折行程

可以是满山草木的全部绯闻

那个假装返乡的人

在某个瞬间，统治了运河两岸的春杏秋月

布莱希特的卫星无法遥感江南的桃花

对于“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魄书生中状元”

显得陌生。或是糯滋滋的一声“梁兄”

晨昏的山水只剩温柔

老友来访

窗外，有一棵粗壮的樟树

墨绿、鲜绿的叶片，与枯枝、新芽相间

时不时会有八哥、鸽子或是画眉栖息

我平视它们，看得清风吹动羽毛

我起身、落座，它们不会惊飞

倒是不经意间，翅膀倏忽惊了我的余光

隔壁的古琴硕士，抚练

《汉宫秋月》或《雪山春晓》。突然中断

她敲了敲门，探身问：会不会搅扰您？

我正等老友来访。说来看我的新环境

前些日子还同在两公里外的19楼办公

却像是三十年没见了

刚传出岗位变动消息时，他叹了口气

幽幽地说：往后没法想见就见了。

我一时沉默，略感苦涩。那会儿俯瞰飞鸟

料想它们或其中一只，总会落在某棵树上

这会儿觉得，很可能就是一棵樟树

可时断时续听一曲《高山流水》

春夜喜雨

隔着厚重的窗帘，我听到雨声

我知道，这是唐代的云朵漂泊

仿佛某位师尊，偶经县城

登门约我夜宵，饮一坛佳酿

料想，万顷夜色千钧霓虹

自是上好的下酒菜

可我一杯敬贵客，一杯敬白壁

一杯复一杯，已将自己灌醉

白鹭像隐居的闪电

在江岸的梧桐吹灭蜡烛，遵守

作为渔夫的作息

终究如不败的昙花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