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遇伯
面对学校遗址,不由想起故人,小学班主任老师的音容笑貌又在眼前显现。
我的小学是在一所乡村学校读完的。那儿开始几年是私塾,而后改建成公办学校。周围十里八乡只有这座正规学校,读小学高年级还要经过考试,择优录取。学校坐落在寺庙里,校园中央是庙堂,是师生们开会、活动、集聚的地方,有时晚上会对外开放,变成电影放映场地。庙堂左右有几间平房,是学生上课的教室。庙前,有棵白果树,树围好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有次遭雷击,树干被劈去一半,中间是空的,可枝叶仍然茂盛,郁郁葱葱。庙后是平坦的土操场,有简易篮球架、单双杠等体育设施。
除了想念老同学,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当时的班主任老师。我的班主任老师姓徐名成堂,当年已是知天命之年。他慈眉善目,依稀可见白发。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学生发过火、红过脸,碰到个别学生顽皮、不遵守课堂秩序等烦恼的事就是皱皱眉头。他不是本乡本土人,是县教育局调来的。在同学们心目中,他是老师,也是长者,还是可亲的朋友。放学后,经常在教室、操场或白果树下,看到他的身影,那是在和同学们谈学习、谈家庭、谈人生、谈将来。
有段时间,不知为何,徐老师特别关注我。后来才知道,有其他任课老师向他反映,我常常迟到早退,旷课比较多,还很少参加文体活动。没办法,家境贫寒,弟妹也多,我需要帮助父母照顾弟妹,承担家务,因而经常上午迟到校、下午早回家。虽然我的学杂费是学校全免的,但是偶尔需要的书本费便有困难,甚至连三分或五分一支的铅笔都不敢轻易向父亲开口,用到很短了还舍不得扔掉,自感矮人一截,一直有自卑心理。
对于我的家庭情况,徐老师并不歧视,还主动关心、鼓励我,有时家访和我父母交流情况时,还提出希望父母减少我的家务活。其中一次家访令我印象深刻。那天,父亲生病躺在床上,母亲不在家。徐老师突然来了。我光着脚在家门口干活。见到老师我心中发慌,本学期书本费还未交,今天老师是来催交书本费的吗?我不得而知,但心里直打鼓。尽管只有一元多钱,但家里就是拿不出来。将徐老师迎进来后,我心中忐忑不安,连请坐的话都没有说。徐老师随手拿过小板凳坐下,问了我几句话,随后去屋内看了我父亲后便离开了。后来,在本学期快结束时,我揣了一元五角钱到教务室付书本费,一位老师告诉我,徐老师早帮你付了。可我知道,徐老师家庭负担重,工资也不高,我想把钱交给徐老师,但是他却说什么也不收。当时,我呆头呆脑愣在那儿,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到底是怎么离开教务室的,我至今都模糊。
时间过去了60多年,这件事我一直牢牢记得。早些年有次回家探亲打听徐老师时,他竟已逝世。而我也永远不能当面对他说一声早该说的话:谢谢!
这些年,我每每回老家探亲,都要到学校前后转转,仿佛我和同学还在听课,而徐老师的亲切面容,一手粉笔灰的模样还在眼前。尊敬的徐老师,您的关爱,您的敬业精神,您的滴水之恩,多少年来一直激励我,影响着我,感恩您曾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