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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市第二中学支教老师、昭觉民族中学生物老师 徐丽燕
整理:
现代金报|甬派 记者 王伟 通讯员 房鹏
2024年3月9日,天气:阴,家访地点:四川省昭觉县特布洛乡宜坡堵口村。我在键盘上敲下了这一段文字,眼前浮现出一个彝家少年平静而倔强的脸。
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吉克尔吉父母育有5个孩子,夫妻俩虽然务农为生,从未走出过大山,甚至只会说彝语,却坚持把四个已到入学年龄的孩子送到县城读书。在昭觉民族中学高三8班吉克尔吉同学的引领下,我们开启了一次深入大山的家访之旅。
从昭觉县城出发,起初是相对宽敞平坦的水泥路,在车子一个300°的大转弯后,转眼间变成了崎岖陡峭的山路。这是去宜坡堵口村唯一的一条通行车道,没有护栏,坡度很大,两旁偶尔滚落的石子更增加了此行的惊险程度。汽车在我们紧张的心跳中颠簸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最后的一段路只能徒步前进。吉克尔吉同学轻车熟路,脚底生风,还一直暖心地问我们“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其他人走走停停,生生把他口中的十几分钟路程,拖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他山里的家。
这是一间土坯房,房顶上和墙外面用塑料薄膜覆盖着,应该是用来抵御昭觉这个高海拔地区刺骨的寒风和冷雨的;门口居然架着一个简易的篮球架,那应该是几个兄弟热爱的运动项目;房子的下方有一个羊圈,十几只山羊在里面徘徊。
吉克尔吉的父亲是一位淳朴的彝族男人,因为不会说汉语,见到我们后搓着手憨厚地笑着,做着往屋子里请的手势。海拔2000多米的高原环境,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雕刻出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盘根错节的纹路,诉说着他为家庭和孩子经历过的艰难和沧桑。四个哥哥都上学去了,只有还未到县城读书的小弟弟在一旁玩耍,一样晒得黝黑的皮肤,闪着光亮无邪的眼睛,半是好奇半是羞涩地打量着我们。
吉克尔吉的父亲很热情,房间早已打扫干净,摆上了小凳子,点燃了火,烧起了锅,让我们烤火取暖。山上离学校这么远,交通又不方便,我们不禁好奇:“县城里有安置房,你们为什么不搬下去住呢?”
“山上可以养羊,可以种地(家里有3亩多地),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母亲还可以帮别人打理山上的农作物,也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如果去山下,不一定能找得到工作。家里几个孩子都要读书,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吉克尔吉同学理性而平静地解释着。看得出来,在远离县城的不便和远离知识的愚昧之间,全家人毅然选择了前者,这既是这个家庭深思熟虑的决定,更是大山人对土地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那又如何平衡紧张的学习和遥远的回家路之间的关系呢?父亲也给出了解决方案:为四个孩子在学校附近租了最便宜的房子,300元一个月。作为几个孩子中的哥哥,吉克尔吉除了管理好自己的学习外,还要照顾弟弟的生活起居和学习辅导,小小年纪便挑起了家庭的责任和担当。
为了照顾弟弟的生活,吉克尔吉同学选择走读。每天早上5:30,起床为弟弟们做好早饭,然后步行20分钟,争取6:20之前到达教室,利用这段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进行诵背,6:50正式开始晨读,开启一天忙碌而紧张的高三学习生活。高三年级晚上要到22:00放学,回到家已近22:30,照顾弟弟们休息后,他还要挑灯夜战,消化巩固当天的知识。
“不累吗?”“我是哥哥啊,就应该照顾好弟弟们。”“当哥哥肯定得努力啊,不然怎么管好弟弟们。”“大哥”和“弟弟们”是吉克尔吉嘴边出现频率很高的词语。看得出来,亲情在这个18岁的少年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即便辛苦,也甘之如饴。
从美姑县的乡村小学毕业,来到昭觉民族中学就读,六年的时间,让他从顽皮捣蛋的小男孩,蜕变成一名积极进取的高中生。因为深知求学的不易,在学习上,他不敢懈怠。农村孩子的基础差,尤其是他所就读的一类模式班级,不仅要学习普通高中生的课程,还要学好彝语,因为有些科目在高考场上还需要用彝语呈现,这就要求他比普通学生更用功,更努力。翻开他的教科书和作业本,上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没办法,我没有别人聪明,只能这样下笨功夫”,吉克尔吉摸摸头,羞涩地解释着。我们从细致到过分的笔记中,看到了一个彝家少年为梦想不懈奋斗的足迹。
后记
此次家访的最大感悟——大山里的这一代人,虽然艰辛,但在当地政府的重视下,父辈们会更加开明,有远见;儿辈们视野更加开阔,有进取心。中西部协作组团式帮扶将继续积极链接浙江各方基金会的资源,给予昭觉彝家孩子经济上的支持,情感上的关爱。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有一番全新的景象。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哪怕心怀微茫,若是深耕不辍,必将迎来“正赤如丹”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