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和 文/摄
同乡工友小吴回了趟老家,母亲让他给我捎来一双自己做的布鞋。母亲70多岁了,视力又不怎么好,做的鞋底针脚还是非常密实,鞋帮也特别考究。看着这双鞋,我的眼眶湿润了。
从小到大,我已记不清穿过多少双母亲做的鞋。做鞋子的基本原料是拼布,拼布最好在夏天做。每年夏天,母亲就把家人不穿的破衣破裤,洗干净后,剪成一片片的。母亲用沸水调好一大盆面糊,卸下大门的门板,用毛刷在门板上刷上一层面糊,然后把那些布料贴在门板上,仔细拼接好。每铺一层碎布就刷一层面糊,要刷四层,然后在烈日下暴晒三天,晒透后,那布料变得坚硬挺括,从门板上撕下来时,会发出脆脆的响声。
冬天农闲时,母亲就开始用拼布做鞋子了。我的脚年年长大,母亲先是用尺子量下我的脚,用报纸画出鞋样,再把鞋样放在拼布上裁剪几块,叠在一起,便可以纳鞋底了。鞋底越厚,穿起来越舒适。母亲做鞋底用四大层拼布,也就是十六层布,非常厚,所以做鞋底非常费时费力。
母亲先是用大头针习惯性地在头发上摩擦几下,沾点头油,起润滑作用,然后用力把大头针戳进鞋底,套在食指上的针箍顶着大头针屁股,针就穿过鞋底了。手要是拔不动穿过来的大头针,母亲有时会用牙稍微咬一下,那针就连着线一起出来了。要是牙齿都咬不出来,母亲就用小镊子拔。
乡村的冬天,经常母亲的小姐妹来串门,她们手里也拿着鞋底,聊天钉鞋底两不误。晚饭后,母亲做好家务活,继续在煤油灯下纳鞋子。不知多少个夜晚,我在煤油灯下做作业,母亲在一旁纳着鞋底。针线在鞋底穿梭,拉出细细的长声,如催眠曲,有着悠长而绵软的余味,总是温柔地伴我进入梦乡。一个又一个夜晚,往往是我和父亲早早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母亲还静静地一个人在煤油灯下专注地纳鞋。
鞋底做好了,就开始做鞋面。做鞋面轻松,只需用新布粘在一层拼布上,边沿用白色棉布缝好即可。母亲知道我喜欢棕色,她就用棕色灯蕊绒的布料做鞋面。做好鞋面,就开始最后一道工序,上鞋子,就是把鞋面与鞋底固定好,边沿用针线缝合,再纳一圈,一只鞋就大功告成了。母亲常常是做好一双鞋,手都肿得不能握拳。我们除夕晚上吃过年夜饭,洗过脚,穿上崭新的布鞋,那种幸福感无以言表。
母亲做鞋不易,所以我非常爱惜鞋子。记得好几次放学时,天空下起雨,路上变得泥泞,我没穿胶鞋,便用塑料袋或废纸包在布鞋上,免得鞋子弄湿弄脏了。上体育课跑步时,我也对布鞋呵护有加,有时索性脱下布鞋,将它放置一旁,光脚奔跑,还跑得飞快呢。
“慈母手中线,游子脚下鞋。”现在市面上各种鞋都可以买到,我劝母亲不要这么辛苦,可她还是背着我戴着老花眼镜,将她的爱,一针一线地缝进了鞋子里。穿上母亲做的鞋,仿佛赋予我无穷力量,让我的人生步履更加稳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