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 文/摄
有事没事总喜欢回“两忘庐”坐一坐,或煮茶、或发呆。
人总有一些时间需要独自打发。也许是无事可做,也许是什么事也不想做。
1983年,父亲在新单位分得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说在一楼,没有住楼的感觉,但毕竟是住上了楼房,以后再也不必为刮风下雨发愁了。在这里父亲继续干他的事业,母亲则在楼后、河堤和铁道边开垦出几块自留地,经营她的事业。我们姊妹几人在这里长大,都先后成家离开了这里。这里的六口之家最终成了父母的两口之家。好在我们姊妹几个都很孝顺,周末、闲暇之时常回来看看,这个家还是其乐融融的。
三年前父亲去世,家里只剩下母亲,我便搬回来与她同住,这里就成了我和母亲的家。
前年母亲去西安大姐家小住。闲来无事的我就把母亲的嫁妆——一个樟木箱子进行了改造:除漆、打磨、上漆、加铜饰品,一个旧箱子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个古朴新潮的器物。再配上两个树墩、一套茶具,一个简单时尚的茶台就诞生了。
家里的阳台本是父亲写字、看书的地方。母亲的动手能力很强,经常在这里修修补补。我长大后才知道母亲原是铣工,曾在阎良飞机制造厂工作,1960年下放回家务农失去了工作。最终母亲采用蚕食鲸吞的方法把它一点点吞掉了,成为自己养花、修补器物的领地。没有办法,父亲只好另辟根据地——把小屋作为他的书房。
去年我又找来一节松树,从中锯开,做了两个树墩;又动手做了一个简易的茶桌,再配上一把紫砂壶,我的茶室诞生了。闲来无事看书、品茗赏窗外的风光。
父亲年轻时曾在部队管过图书室,看过许多书。退休之后常常写文章,时有刊登。我学的是中文,也爱好写作。于是经常在家和父亲探讨人生、哲学、文学。每当我写了作品总是拿给他看或念给他听,他在认真看完或听完常常给出中肯的评价,我和父亲成了文友。2009年我和父亲一起出了一本散文集《心语》,成为父子文学爱好的结晶。在父亲的关心、鼓励下,2020年我又独自出版了散文集《心田》。
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的关系变得紧密了。帮她种地、修补东西,成为我的新爱好。去年朋友给了几颗葫芦种子,我把它种在阳台外,在母亲的指导下浇水、施肥、搭架。葫芦在一天天长大,我看见我的付出正在结果。我忽然明白农民为什么更珍惜粮食和蔬菜,因为这是他们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辛苦劳作的结果。看到摘下来的两个大葫芦挂在阳台,我有着满满的成就感。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从母亲的仓库(煤棚)中找来一块木板,锯齐之后写上“两忘庐”三个字,在母亲的帮助下钉在了门框上。两忘庐成为我和妈妈的乐园。她干活的时候我给她拍视频。一段段“妈妈的日常”的视频,被我发在了抖音里。朋友看到我的两忘庐觉得很有意境,于是羡慕者有之,深夜来访者有之。但真正来访之后,多少有些失望。所谓看景不如听景。
父母的家是老旧房子,可以尽情折腾。为了不负期望,我又对两忘庐进行了完善。薅来毛毛草当花饰,捡来片石当茶台,修剪树枝编成茶旗,买了草帘子作为围挡,添置马灯、煤油灯营造氛围。夜晚豆大的火苗跳跃,我的两忘庐又有了几分神秘。此时母亲也摘来松塔,甚至挖来了灵芝作点缀。
闲暇之时,约三五好友围炉品茶,谈天说地,好不惬意。几壶酽茶下肚,顿感饥肠辘辘,此时下厨调几个凉菜,继续品酒话情,酒酣耳热之际,友情被放大,理想被扩充,幸福感陡增。
可是多数情况下我还是独自一人栖息在两忘庐。清晨,泡一杯绿茶,摊开一本书,阳光从悬挂着葫芦的窗户斜照进来,中午丝丝阳光从阳台上摆放的花草中钻进来,晚上煤油灯的火苗翩翩起舞,我的一天在光与影的变换中结束。
去年,母亲去西安常住,我便回到我的小家居住。不知为什么,我总习惯回父母家、回我的两忘庐。有时泡一杯茶,回忆回忆往事;有时傻坐一会,发一阵呆;有时回来,各屋转一圈就走。
有人问我为什么叫两忘庐,我也说不太清楚。是庄生晓梦迷蝴蝶,还是物我两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几天不回两忘庐我会心慌,总觉得缺少点啥?回来之后,我可以静下来。
虽曰两忘庐,可我真的能忘记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