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暖冬至

番薯汤果

作者外婆以前在灶膛前样子。

冬至又称冬节、亚岁。相传冬至节源于汉代,盛于唐宋,是四时八节之一,《清嘉录》中有冬至大如年之说,是一年中的大节气。只是随着农耕社会的远去,现今的人们对冬至节有些淡然若忘了。回想起来,孩提时的冬至还颇有“岁晚务闲,家人聚处,相与煨山芋”的情趣。

那时在乡村的外婆家,冬至那日外婆早早起来,就开始准备食材,大头菜烤年糕、番薯汤果是宁波人冬至必吃的美食。“番”和“翻”同音,冬至吃番薯就是将过去一年的霉运全部翻过去,汤果也叫圆子,取其“团圆、圆满”之意。外婆在做番薯汤果时还会放上几块浆板(即酒酿),取其“财运高涨、福气高涨”之意。外婆是很讲究仪式感的。那天的我会乖觉地呆在灶头间给外婆帮忙,殊不知我贪恋的除了锅里“哧哧”冒气的美味,还有灶膛里的那堆温暖的炉火。

我用柴坯把灶火烧得旺旺的,灶膛里发出“噼啪”的声响,红红的火苗吐着星子蹿出灶口,把我的脸映得通红,解锁了整个冬日的幸福。外婆为了奖励我,还会拿来年糕或糯米让我在灶膛煨上。当年糕和的身子渐渐发鼓变得焦黄,馋人的香味随之扑鼻而来,我的心刹那欢喜。

晚饭时分,阿姨、舅舅们都回家了,围在一起吃着大头菜烤年糕、番薯汤果。外面北风呼啸,屋里热气腾腾,大家的嘴里都发出呼呼的吃食声。我不爱吃汤果,总是挑着把番薯吃了,留下白白嫩嫩的半碗汤果,外婆见了就说:“霉运都吃了,乖囡!汤果也要吃几颗,团团圆圆。”说着拿起汤勺往我嘴里塞上几粒才完事。

汤果我虽不爱吃,但做得极好,果粒大小匀称且手速极快,一个人就能做一大匾。冬至吃的汤果自然就是我一个人的活,这份手艺是外婆手把手传授我的。去年,我还亲手给她做上了一碗。冬日暖阳下,我坐在院子里,把糯米粉放入盆中,和水搅匀揉实……外婆在旁边看着,咧着没牙的嘴笑着,至今历历在目。那时,吃完晚饭,外婆总是催我早早上床,说要睡就睡冬至夜,一年中最长的夜,于是我酣然入睡,长夜无梦。

往事如梭,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已无外婆的身影。

而今家中早已用上了燃气灶,阿姨舅舅也各自成家,只有在春节时才会聚在一起,给百岁老人的外婆拜年,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家长里短,其乐融融。只是今年外婆走了,那口大灶也随着外婆的离去而沉寂下来,只剩下冷灶冷灰。

因为外婆年已过百,是喜丧,过世时的悲伤就如冬日的寂寥,大家都说外婆是去享福了。在这种氛围中,我麻木地做着该做的一切,直到火化的那天,当我接过尚有余温的外婆骨灰放进骨灰盒时,哀思才喷涌而出,积攒了多时的泪水滚滚而下,抽泣声不可抑制……从此我与外婆就阴阳两隔,从此依恋就成了一种怀念,从此怀念就成了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

漫漫冬至夜,红泥小火炉煮着暖心的饭菜,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在身边,还在乎着你,哪怕是在天堂默默地看着你,那幸福便会恒久地流淌。那份至浓至深的亲情和温馨,足以温暖人生中的每个冬日。何况“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冬至既是深冬的访客,又是报春的使者。冬至已到,春天还会远吗?

我漫步在思绪里,时间恍若静止。我用心灵的笔触,把怀念和希望悄然写入,化为内在的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