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儿 文/摄
那天,在花鸟市看见了一盆铁树,造型清雅,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买回来就摆在阳台上。
清晨的阳光斜斜漫过根雕的纹路,我捏着小铲子,慢慢把腐熟的羊粪肥埋进土里,指尖沾着潮润的泥土。铁树深绿的叶片上还凝着晨露,叶片边缘的小刺轻轻蹭过手背,带起一丝浅浅的痒意。我当宝贝一样地呵护着,侍弄它成了我每天的功课了。
去年暑假,我外出旅游了一个多星期。铁树在烈日下暴晒,早已叶枯土裂。原本舒展的叶片卷成焦褐色,像被火燎过的绸带,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花盆里的土缩成硬块,用手指敲敲盆壁,能听见“空空”的脆响,裂缝里还卡着几片干透的枯叶。一个蓬勃的生命,就这么在我的不经意中枯萎了。我心里又难过,又内疚。我咋这么傻?我应该把它搬进室内的,可我……丈夫说:“好啦,喜欢的话,明天再去买一盆。”说着就想把它扔了。“不,别扔,也许,还有救呢。”我接过花盆,把它挪到了背阳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旧给铁树浇水、松土。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我的负疚似的。丈夫总笑我:“这铁树还能活?你看这叶子,一点火就要着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执意照料着。
春天说到就到,阳台上的其他花草都争先恐后地发芽开花,只有这铁树,还是老样子,像与春天隔了层纱。莫非,真的该扔了它了?我好几次把花盆拿在手上,最终还是没舍得放下。
那天早上,我准备再给它松松土,刚拿起镊子,猛然发现,它那棕色的球茎上,有个小小的绿点。仔细一看,真的——球茎顶端的棕褐色鳞片间,嵌着个米粒大的绿芽,裹在细密的白绒毛里,像个攥紧的小拳头。我屏住呼吸凑近,绒毛上还沾着点湿润的土粒,那抹绿嫩得像能掐出水来,与周围焦枯的叶片,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一个毛茸茸、蜷曲着的绿色生命,在沉寂了整整一年后,就这么挣扎着,复活了。
望着那点毛茸茸的绿,心头漾开点点的欢喜。
恍惚间,教学时的那些片段,就这么轻轻浮了上来。比如班里那个总低着头的男孩,他作业本上的字迹像被揉过的纸团,我曾因他总不交作业而皱过眉;那些做数学题时要对着草稿纸愣半天,手指在数字上反复摩挲才敢写下答案的孩子;那些被提问时肩膀微微发颤,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的孩子;还有在课间操时,走在队伍最后的,校服领口歪着也不在意的,踢着石子默默往前走的孩子……他们不就像这棵曾被忽略、缺了关爱的铁树吗?或许,他们的“枯萎”,也是我们未曾留意的忽略。若是能多一份不带偏见的理解与呵护,他们或许也会像这棵铁树,慢慢长出自己的模样。
如今,那棵铁树的新叶已舒展如剑,在窗台投下疏朗的影子。每次给它浇水,我总会想起那个攥紧的绿芽——原来生命 从不会辜负等待,就像窗台的阳光,会一点一点,慢慢漫过每一片新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