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8版:三江月

秋树低语

秋意已浓

山村秋意

听到一首老歌,张雨生的《我是一棵秋天的树》。许常德的词很唯美,而歌者与作曲人皆已逝去,更显秋意深沉。

驻足四顾,才发现秋意已深。栾树、楝树、乌桕,一一披上秋装,歌词中的画面正在慢慢展开。

栾树最先报告秋讯。它们并非宁波本土树种,却以满树明黄抢尽风头。黄山栾树,又名全缘叶栾树,花开时一丛丛金黄镶红边,如清丽少女;而同株枝头竟已结出肉红色蒴果,又似成熟少妇。其花果同期共舞,自7月至10月,延续整整一季。这些蒴果不仅是朋友圈的宠儿——有人拾起摆作图案,有人拍摄晨曦中落果的美态——更是自然的馈赠:花为优良蜜源,叶可杀菌,木材能制家具,黑籽可串佛珠,故常见于寺院。最妙的是它们还能净化空气,无怪乎成为城市街巷的常客。

它的蒴果呈椭圆形或近球形,具三棱,淡紫红色,老熟时变褐色。里面的种子近球形,黄豆般大小。秋天里蒴果掉在地上,女儿小的时候喜欢去捡拾,我和她散步时,一起猜测里面的果子有几粒,是白色还是黑色?她饶有兴趣,这是小时候我和她常玩的游戏。黄山栾树的果子外面包着一层象纸一样的保护膜,撕开后才露出树种来,成熟的是黑色,否则是青色,小人说是白色。女儿很享受寻找的过程,说是有点捉迷藏和寻宝的味道。她找出黑色种子后就放在我的手心,一会儿手掌就满了。

在栾树林里散步时,我用口哨吹起了《乡间的小路》。女儿要我停下脚步,看她跳舞,让我继续唱歌或哼曲给她伴奏。我不知她跳的舞是即兴的,还是在幼儿园里学的,却总让我一遍遍吹奏,她一遍遍旋转。

这让我想起真正的乡间树种——楝树。为何城市宁花重金移植外来树种,却冷落了这般美好的本土树木?楝树春末开花,紫云缭绕幽香袭人;入秋后叶疏果密,黄澄澄的楝果挂满枝头,不仅是视觉盛宴,更是鸟雀越冬的粮仓。我见过白头翁、乌鸫、八哥争相啄食,有的囫囵吞果,有的衔果飞远。若采楝果撒于空地,不消几年便能成林,既省钱省力,更添一道属于本地的风景。

此时乌桕正渐披红妆。李渔曾说枫桕乃“木之以叶为花者”,其丹赤之色“非雨露之功,霜之力也”。乌桕叶形如双弓相合,暮春嫩绿,夏日深翠,入秋则由丹转赤,终成“秋色之最浓”。历代诗人皆为之倾倒:林和靖见“微霜未落已先红”,杨万里将其与枫柿并提,陆游更屡屡入诗——“乌桕微丹菊渐开”“乌桕迎霜已半丹”。待叶落时节,又如姚燮所言:“乌桕风中无数叶,乱随鸦影过溪桥。”自成清寥画境。

乌桕之妙更在果实。其果初绿后黑,裂壳露出雪白假种皮,常被古人误作梅花。邱云霄“月明误有梅花句”、施闰章“垂白子参差早拟是梅花”俱是明证。而这白子实为鸟雀冬粮,钱澄之说得明白:“白满枝头粒,留充鸟雀饥。”此外乌桕全身是宝:桕蜡可制高级香皂,桕油用于油漆船舶,叶子含单宁作染料,木材亦属良材。宋明清时江南广植此树,乌桕满村即成富庶象征。

走在秋日的树下,看栾果满地、楝实垂枝、乌桕如梅,才明白古人为何总在诗中与树对谈。它们不语,却见证春秋更迭、人间冷暖。而我,也不过是秋树下的一名过客,偶尔驻足,聆听岁月的回响。

2025-10-25 □安殷/文 朱思盼/摄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42388.html 1 3 秋树低语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