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两块晒场,一上一下紧挨着,我们称为上晒场和下晒场。
上晒场就在村小学大门口。在不晒稻谷的日子里,我们上下学就从上晒场经过,走得多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中间出现了一条笔直而光滑的小径通向学校大门。
到了晒谷的季节,两块晒场都晒满了稻谷,我们上下学就需要走晒场边上的一条鹅卵石小路,说起来也就多走了10来步。但又皮又懒的我们,有时看四周无人,便心照不宣地快速穿过晒着的稻谷,抄近路进出学校。不过,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有时正穿行时,身后会突然传来大声呵斥,于是慌乱中管不了脚下,只飞速朝学校大门跑去。虽然没被抓现成,但大人追到老师那边告状,便少不了挨一顿批评:“老是跟你们讲,多走几步,不要踩着稻谷走……农民伯伯这么辛苦!”最后揪出来几个,罚我们放学后打扫学校的操场。
晒场最繁忙的日子便是“双抢”时,那时村里的男劳力都去田里割稻、种田,妇女们负责晒谷。一大早,晒场上已摊满了晒谷用的竹垫。妇女们把一袋袋稻谷倒在垫上,用竹耙耙开,再在垫的四周用溪坑石压住,以防刮风时被吹起。
感觉那时午后的雷阵雨特别多。如果整个下午太阳在云中钻进钻出,母亲便会多次奔进奔出屋门察看天色。当黑压压的乌云来到头顶时,母亲便赶紧跑到晒场去收稻谷,边跑边喊:“阿娥,快点,雨要来了。”在屋中忙碌的阿娥阿婶听到后赶紧回应:“我来了,我来了。”于是,整个村的人都边跑边互相提醒雨要来了,赶紧去收谷!村里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会跟着跑去帮忙,搬掉压在竹垫四周的石头。
有时,雷雨随着雷声,猛下一阵,马上就过了,太阳又出来了。夏天气温高,晒场很快就干了,便又摊开垫,耙开稻谷继续晒。
等大人把稻谷收进,卷垫是我最喜欢干的事。等竹垫全部卷完,晒场会有一些撤落的稻谷,这种谷叫“肮脏谷”。我和弟弟赶紧回家,抓住家中的老母鸡,在鸡脚上系一根绳子,便一人抱一只来到晒场上,让它们吃“肮脏谷”。等老母鸡吃得脖子鼓起,我和弟弟便抱回这两只,换两只来吃。“双抢”一过,我家的几只老母鸡都吃得羽毛丰满、光滑,产的蛋明显比以前大。母亲在夸鸡的同时也免不了夸我们几句,偶尔还会蒸个蛋给我们吃。
下晒场两边各竖着两根高大的毛竹,是放露天电影时拉幕布用的。在学校上学的我们,听说晚上有电影,利用课间十分钟便拿上削笔刀奔到下晒场,抢中间最好的位置画上线,表示那是自己抢好的放凳位置。等一放学,便飞快跑回家,搬来长凳。
吃完晚饭,天还亮堂堂的,我便带着弟弟来晒场上等着看电影了。放电影的师傅一到,早有几个村里的小伙子等着爬杆帮忙拉幕布。电影师傅拿出幕布,两个小伙分站两边,用嘴咬住幕布上的绳子,然后手脚并用,抱着毛竹像猴子似的蹭蹭蹭往上爬,没几秒钟两人便几乎同时爬到了毛竹顶端,此时粗壮的毛竹也有点摇摇晃晃,可他们一点都不怕,等挂上绳子,嗖地一下就滑到了地面上。动作酷极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电影开始了,晒场上人也越来越多,外围还来了许多摊贩。印象最深的是卖白糖棒冰的摊贩,用自行车驮着卖。白糖棒冰放在一只小木箱中,用厚厚的棉絮包裹着。电影刚开始时是3分钱一支,当电影快结束时便会削价处理,母亲便经常趁这个机会,大方地给我们买一人一支。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童年时代在晒场上的快乐时光,永驻在我的心里。如今那村里的晒场,早已成了公共停车场。每当过年过节,便停满了孩童时梦想中的“小宝车”。那晒场,依旧为我们的美好生活,默默地发挥着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