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里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我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大胖。姐姐一着急,就会扯着嗓子喊我:“大胖!大胖!快过来!”而我,总是乖乖地应着声,快步朝她走去。

有一回,姐姐又心急火燎地这么喊我,外甥满脸疑惑,目光在姐姐和我之间来回打转,忍不住问道:“大胖?阿姨怎么叫大胖呀?”我略带羞涩,嘿嘿一笑,解释道:“阿姨以前呐,真的特别胖。”

确实,上学之前,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胖墩儿。脸蛋圆嘟嘟,双下巴明显,胳膊上的肉一节节的,就像水灵灵的莲藕。谁见了都忍不住伸手捏一把,嘴里还念叨着:“哟!大胖囡!”

胖子也分灵活与呆板,很不巧,我属于后者。姐姐喊我“大胖”没反应时,就在前面加个“呆”字,于是“呆大胖”成了我的新称呼。既然顶着这个名号,自然得干出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事儿,才对得起它。

有一件小事,至今仍被家人挂在嘴边,当成乐子。有次姐姐点好灶火,叮嘱我好好看着,火快灭了就添两根干树枝。我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可姐姐前脚刚走,我脑袋瓜一热,抱起一大把稻草就往灶洞里塞。刹那间,一条火蛇“嗖”地从灶洞里蹿出来。我吓得不轻,没立刻撒腿跑,而是像只受惊的壁虎,转身紧紧贴在墙上。等姐姐赶来,我差点就火烧屁股了。当时,姐姐气得连喊我三声“呆大胖”。

不过,“呆头胖”只是姐姐对我的专属称呼,外人都知道我叫“大胖”。而我这个大胖,竟和一个叫“僵果”的女孩子成了好朋友。僵果本名亚儿,和我同岁,个头比我矮一头,身形小两圈,活脱脱像个发育不良的小橘子。她外婆和舅舅就给她起了“僵果”这个昵称。僵果家在另一个镇的另一个村,但她特爱来外婆家小住。每次一到,她就扯着清脆的嗓子喊:“大胖!大胖!我来了!”我一听,立马兴奋地从里屋冲出来回应:“哎,僵果,僵果,你可算来了!”

人小鬼大,用来形容僵果再合适不过。我俩一起干的那些调皮捣蛋事儿,主意都是她出的。我呢,傻乎乎地跟着参与,有时还冲在前面。可一旦事情败露,我立马眼泪汪汪地坦白,落个知错能改的好名声。僵果却百般抵赖,死不承认。但大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她再怎么狡辩也没用。有一回,她外婆和舅舅气得连夜把她送回了家。可没过几天,我又在里屋听见她那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大胖!大胖!我来了!”

偶尔,村里还会来个女孩,她也是来外婆家做客的,和我年纪相仿,叫阿春。她身材匀称,不胖不瘦,就是肤色比一般小孩黑些。

一天,村里的菊花婶婶瞧见我们仨在一块儿玩,突然笑着打趣:“你们三个小姑娘,一个大胖,一个僵果,还有一个……黑炭。哈哈!”

打那以后,阿春这么好听的名字就被“黑炭”取代,还在村里传开了。就连阿春的外婆,看到我和僵果,也会念叨:“哎,我家黑炭外孙女好些日子没来了。”

我们一听,赶紧缠着阿春的外婆央求:“阿婆,阿婆,您把黑炭接来一起玩吧。”

“大胖!我来了!”

“僵果!你来了!”

“黑炭!你来了!”

每次我们仨见面,都兴奋得不行。我们相约去晒谷场追逐打闹,去竹山林玩过家家,去田埂边拔茅针、摘野花……村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我们小小的足迹。我们扯着嗓子喊着彼此的绰号,那欢快的声音,惊飞了一群在枝头打瞌睡的麻雀,也吓跑了一只偷鱼干的狸花猫……这些美好的过往,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不经意间,它们就会从记忆深处蹦出来,短暂地刷一波存在感,而后又悄然回归,隐匿在时光的尘埃之中。

2025-07-05 □俞亚素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22758.html 1 3 绰号里的童年时光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