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胡,学名叫弹涂鱼,又叫跳跳鱼。形似泥鳅,淡褐色,身上散布着暗色小斑。一般鱼的眼睛总是生在头的两侧,而弹胡的眼睛则生在它的头顶,且平排而突出。俗话说,鱼儿离不开水,但弹胡是个例外。它胸鳍上长满了厚厚的肌肉,可以支起身体来爬行。它的身体有弹性,跳来跳去一点也不吃力。再有它的鳃腔胀起来很大,能储藏大量的空气,而且皮肤也能呼吸,所以它离开水,照样生龙活虎。
弹胡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历来是我们宁波人餐桌上的美食。但弹胡不易捉到,因它们的眼睛特别灵活,人一靠近,立刻“滋溜”一声钻入洞中,无影无踪。那用什么方法捕捉好呢?不要着急,老祖宗为我们留下了一种“绝妙”之计,那就是“弶”。
把拇指般粗细的小竹,锯成约20厘米长的一段段竹筒,一头有节,一头空心。来到弹胡常活动的区域,把竹筒分别插入海涂中,有节的一头在下,空心的一头朝上,位置略低于泥面。并用食指在竹筒的沿口溜一圈,使沿口布满海泥,伪装成弹胡洞的样子,并留好记号,不同地方可分别放置,然后可以悠闲地坐在海塘上看风景。过会儿起身下涂,而此时,觅食的弹胡受到惊扰,纷纷错把竹筒当成了自己的“家”,等发现后为时已晚,因为竹筒下面有竹节,且刚好同弹胡般粗细,进退不得,只能乖乖就擒。
还有一种方法是“㧾”,㧾是宁波话,意为“甩”。取约六七米长的钓竿,钓线也有六七米长,线端绑倒伞形金属钩(犹如铁锚样),人戴草帽,帽上扎着备用的钩子,腰系揢箩(盛放鱼虾的小竹箩)。你得有好眼力,对准十几米开外在海涂上活动的弹胡,使劲把钓竿一㧾,恰到好处地把钩子㧾到弹胡的身后。再慢慢拖动钩子,不要惊动弹胡,瞧准时间,用钩子快、准、狠地扎住弹胡,顺势往回一收。只听“呼”的一声响,钓钩在空中划出一段美丽的弧线,一条弹胡就到手了,这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人眼花缭乱。钩子有时会碰到小石子及螺蛳,会钝,就需要更换钩子。这㧾弹胡纯粹是个技术活,需要学习的。我弟弟是㧾弹胡的好手,当时他插队的地方位于甬江口,那里咸淡水交汇,有许多弹胡活动,他跟着当地的农友学习,练成了此活。有一次,他㧾来很多弹胡,㧾来的弹胡因受过伤,难以养活,要马上煮掉。母亲用酱油、葱和黄酒,煮了一锅红烧弹胡,肉质细嫩,汁液浓郁,那味道没得说。吃不完的红烧弹胡,晒成干,软硬适中,韧结结的,是上好的下酒菜。
弹胡,过去是寻常百姓的家常菜。每年夏秋,母亲会从菜场买来弹胡,养在一只盛着水的甑里,再放进一点盐。要食用时三四条足矣,同咸齑一起煮成“咸齑弹胡汤”,深黄色的咸齑与暗银色的弹胡,舀一调羹,味道鲜美,凉爽可口。养在甑里的弹胡只需每天换次水,可养上好几天,随吃随取,非常方便。
记得有一次,上海的堂哥来,母亲买了些弹胡,准备烧冬瓜弹胡羹。堂哥从未见过弹胡,看它宽宽的嘴巴,怪怪的样子,蛮好奇的。当冬瓜弹胡羹一上桌,堂哥误认为勾芡的淀粉,是弹胡在烧制过程中会从大嘴巴里“弹”出“糊”来,才形成羹状,当时听得我们笑弯了腰。时过五十余年,堂哥又来宁波,我们烧了一大碗弹胡豆腐汤招待,说起那年的“弹糊事件”,宾主均开怀大笑。
弹胡,过去只卖几角钱一斤,但今非昔比,现在身价倍增了。不过,菜场里的弹胡养殖的居多,弹胡的身子胖了不少。当然了,每天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用为“吃饭”问题而操劳,更不用步步惊心,这样养殖弹胡的肉质自然就发生了变化。弹胡做菜,最基本的是弹胡必须活的,死弹胡是不能吃的。现在饭店里有一种裹着薄粉的油里炸过的“椒盐弹胡”,价格倒是不菲,但吃起来总觉得不及以往的家常做法那样原汁原味,鲜美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