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佐明

窗户开着，老杨被鸟的叽喳声吸引，扭头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在窗台跳跃，像是在招呼什么。老杨扔下报纸摘下老花镜好奇地瞧，谁知，鸟儿竟落在窗边沙发上，还把嘴上衔着的一根草往沙发绽开碗口大的破处塞，动作灵活又好看，还不时地仰着小脑袋两眼滴溜溜瞧过来。老杨忙朝室内忙碌的老妻示意，又蹑手蹑脚退远点，轻声说：“吔，要做窝？”

老妻肯定地点了点头。叽喳声里又飞进一只也衔着草的鸟，也往绽口放，老两口呆呆的看着竟忘了做饭。几回往返，鸟窝筑成像只毛绒绒的摇篮时，已是西塘河映着晚霞把绮丽的色彩撒进窗口的辰光了。

沙发早就破了一只洞，老杨几番犹豫是不是把其扔了。这回，见俩鸟儿像当成自家的屋子，在沙发窝里呢喃啁啾，这个念头便摁了下去。思忖了一会，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喂，老爸有事吗？”话筒里女儿急声询问。

“嗯……”

“哎，快说我正要上班呐，是你病了还是妈？”

“没没没。”老杨立马领悟，大洋彼岸正是早上。

“好好，你慢慢说。”女儿放心，语气放缓。

“告诉你，家里飞进两只鸟在沙发上做了窝，就是你常常在上面跳舞的。破了个洞本想扔了，现在……”老杨的口气有点欢喜且带着神秘的余味。

“噢，别惊动它们，拍个视频来。我要出门了，唉。”手机搁了。扭头，老妻在旁似听得明白，便示意她：“来，你手感沉稳。”

阳光明媚，窗户开着；斜风细雨，窗户也开着。白天鸟儿双双飞进飞出，似春天的舞蹈；夜色温和，窝里暖暖，俩鸟儿低吟浅唱。老杨夫妻仿佛重任在肩，超市买来玉米屑撒放窝边，小杯盛水随时添换，动作轻捷灵动配合默契，连看电视的声音也放得低低的。半夜如厕，常借天光侧脸探视鸟窝……

这天，窝里多了三只淡色小蛋，老杨欢悦，伸手欲摸，老妻一拍其手背：别动！数天后，有了细碎的动静，三只肉团团的小东西在蠕动。这些，也随视频飞去了大洋彼岸。手机传来话音：“老爸，腿伤咋样？别忘了吃药。”“吔，不知咋的，这几天没感觉了。”

小鸟长满了羽毛，由大鸟领着在室内跌跌撞撞地扑飞，喳喳尖叫声中透出清新和欣喜。老杨一只手把手机贴着耳朵一只手紧捏着老妻的手：“女儿呵，小鸟在学飞呢。”“好呵。”“一只……没了。”“噢？”“他和俩小孩好吗？”“不是告诉了吗，大的在上学小的也入了幼儿园，他就是忙。嗯，一切正常。”

有好几天好几回，四只鸟－齐飞出许久才回来，在窗台上、沙发边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叫，声音忽高忽低，像是诉说什么，把老杨两口子瞧得怔怔的。

不久之后，终于，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鸟儿一家朝着倚在阳台门边的老杨俩，啁啾了一回，一齐跳出，腾空而起，在街上河面上盘旋了几圈后飞远了，像是踏上了旅程。

窗户、沙发归于平静，只留下毛绒绒的小“摇篮”和周围星星点点的粪便痕迹与若有若无的骚味。老杨慢吞吞地拿来抹布和垃圾桶，老妻挡住：“你忙啥东西啦，上面有它们的气息，明年再来时就熟门熟路了。”

“女儿呵，视频看了吗？”“看了，拍得不错！”“我想打扫沙发，你妈不许，说留着它们会来的。”

“妈说得对，用报纸或旧衣服盖着。嗯，会来的，我敢保证会来的。”电话里女儿的语音有点哽咽，像塞着鼻子。

松口气之余，老杨抬头，见老妻缓缓地走近窗口，遥望映着波光的河面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