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老话：六月六，黄狗猫滰肉。意思是，到了农历六月六，天气闷热，连黄狗猫都要下水游泳降温。

阿拉宁波人把洗澡称为“滰人”，到河里游泳称为“滰肉”。以前，一到夏天，傍晚时分，河埠头是最热闹的地方，大人小孩都会到河里滰肉，尤其是我们农村小孩子，如果你到了十来岁还不会游泳，就会被同学们笑话。我是家里三兄弟里学会游泳最晚的一个，现在遇到同学相聚，他们还会提起这事作为笑料。

小时候，我家门口就是一条小河，那时家里洗漱、做饭、洗衣服都用河里的水。大人会教育小孩子，不能随便丢垃圾到河里，因此那时的河水还是蛮干净的。小孩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夏日傍晚到河里滰肉，二三十个小孩子在河里一起玩水仗，不到大人来叫是不会早早回家的。我却是个例外，人家小孩六七岁就会滰肉了，我小学一年级了还不会，把我妈急得每天拿扫帚赶我下河……那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的我，胆子确实小，一怕溺水，二是河里蚂蟥多，怕被叮上，还有那种大的水蛭，一旦叮上就更可怕了。后来，被我妈“逼”得实在没办法，再说同学们老取笑我，终于下决心把游泳学会。

我从家里拿了一只木制洗脚桶，浮在水面，攀着它，起到类似游泳圈的作用，慢慢游。起先只敢在比较浅的地方，一星期后，胆子稍大了点，到离岸稍远点的地方学。可是，我的那些邻居小伙伴、同学很不“友好”，他们故意把我拉向河中央，还往我头上泼水，害得我手忙脚乱，不小心就脱离了脚桶，沉了下去……所以，我最早学会的是“撒弓”（宁波话，潜泳），那时沉在水底几分钟没问题。这样，我慢慢不怕下水了，也就学会了游泳，只是泳姿很难看，都是狗刨式。同学们很多游“向天河”（仰泳），这种泳姿我到现在都不是很利索。

再后来，也对滰肉上了瘾，盼望着天早点热，暑期早点来，到了河里胆子也越来越大。我们男孩子还喜欢排着队，一个个从离水面少说也有3到4米高的桥上往下跳。我想，那时如果知道有跳水这个项目的话，我们肯定也会学各种跳水姿势。后来，为了多在河里待一会，滰肉的时候，我会拿一只面盆，借口与同学们一起摸蛳螺，没想到这事竟然也上了瘾。那时河里蛳螺、河蚌、鱼虾特别多，每天到河埠头的石缝里摸蛳螺、河蚌，运气好的话还能摸到几只虾，一个多小时下来够炒两大盆的了。自己家里吃不完就送些给邻居，就连家里的鸡鸭也沾光……夏天滰肉成了我们农村孩子最大的乐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到鄞江镇上的供销社工作，鄞江的樟溪河水质清澈见底，河里的水草、鱼儿都可清晰地看到。第一个夏天，我就想下河滰肉。没想到，每当傍晚，上游的皎口水库会放水，整条樟溪河上有一层淡淡的薄雾，看起来似仙境一般，一下水，就冻得我这个游惯了内河的人直哆嗦。好不容易适应了水温，但急流中的溪水一次次把我推向河岸，很明显，我没有在急流中游泳的经验，只能草草收场。

每到夏天，樟溪河里非常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滰肉的人特别多，而我在鄞江工作的12年时间，在那边游泳的次数却很少，好几次都是到鄞江上麻滩比较浅的河段过把瘾。值得骄傲的是，我把我爱人外甥的游泳给教会了。那一年夏天，外甥要学游泳，我就骑自行车带着他到上麻滩水比较平稳的地方教他，一个夏天下来，外甥学会了游泳，我的游泳的技能也提高不少。

1996年以后，我们在宁波安了家，那时市内的河里很少有人游泳了。儿子读初中时，我在家附近的游泳馆给他报了名，参加正规的游泳培训，一方面是出于儿子在学校考中考的需要，另一方面，希望儿子打破老爸我“狗刨”式的难看泳姿。

滰肉这点事，想想还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