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草木的清香飘逸在空气中,我在小院晃悠。朋友小韩来了,一进来,就对着月季发怔——茎蜂幼虫在新枝里钻出道道伤痕,有几簇未开的花苞已经蔫蔫地垂了头。我说上周刚打过吡虫啉、多菌灵和哒螨灵。月季是个药罐子,得时不时地打各种药水。她蹲在地上给月季梳叶。我安慰道:别心疼,草木和人一样,总得留些疤给日子慢慢长。她笑,金姐,你种花种出境界了。我暗自思忖这是和草木共生,真如我们与身体共处的年月,接受偶尔的病痛。只要根须深扎在地里,总会有新的花苞冒出来。
最惹眼的是那两大片月季林,泼泼洒洒把季节的魂都勾了出来。东边那丛瑞典女王端庄典雅,枝杆笔直,花瓣粉嫩,活脱脱像未出嫁的新娘子。西边甜梦月季一丛丛地开,花朵压得枝条直打晃。中间那两株粉红国月花枝高大,碗口大的花朵灿烂明媚,衬得边上两株黑红玫瑰更加地旖旎动人。
发现一个插月季花的妙法。在月季母枝边上插杆,更容易成活,基本是一插一活。就像母亲孕育胎儿一样,植物也和人一样。月季,开了谢,谢了再开,硬把四季拧成个花环。风掠过花枝,觉得每朵花里都藏着一个不屈的精灵,美丽清新泼辣。花草树木以自己的姿态生长着,往下扎的根和往上冒的芽、枝头绽放的花朵,都是给土地最好的回答。
月季林前边,蜀葵的枝条窜得比人还高。锦葵倒像是温顺的邻家姑娘,蓝紫色的花瓣在墙角羞答答地垂着。蜀葵有股子野劲,单瓣的像蝴蝶振翅,重瓣的赛过牡丹,茎秆挺得笔直。梁代王筠作《蜀葵花赋》:“迈众芳而秀出,冠杂卉而当闱。既扶疏而云蔓,亦灼烁而星微。”这花一旦认准了地儿,任谁都拿它没辙,偏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把日子过得轰轰烈烈。野猫喜欢懒卧在花丛下,渴了啃食花叶。有人提醒我,这么高快打顶,台风一来要倒下的。我可舍不得,网购了很多2米长的绿色棒,给每一棵花枝都倚上支撑棍。那红绿相间的开花气势,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我心想这是在种“童年”。一株蜀葵可开二三年,之后原来的花根老去,在边上又会冒出幼苗来,一年年生生不息。寒冬时叶子依然葱翠。
最美的是深红色和玫瑰色的重瓣蜀葵。碗口大的花团缀在茎秆上,花瓣像被阳光浸透的天鹅绒,边缘泛着玫瑰色的柔光,风一吹就颤巍巍地抖开层层叠叠的褶皱,把整片绿化带染得红扑扑的。也是小区里邻居们最喜欢的花色,每天都有人来赏花。
看眼前的花开得泼辣热烈,人却在花草里沉下心来,活得愈发接地气。“花开花落自有时”,每株花都是天地间的诗人,用枝干写诗,以花叶传情。人间草木皆有灵,你若肯花心思种,处处都是生活的乐趣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