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记忆贺年卡

□米丽宏

年末岁尾,新旧交替,回首展望之际,祈愿祝福便溢满了襟怀。这时,就自然想到了那古董般的贺年卡。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师范学校读书。每到年末,贺年卡、明信片就在我们手上风行起来。对于我们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少男少女来说,那小小卡片,就是一扇美美的窗子,友谊、祝福、朦胧情思都从小窗涌进来,而发送出去的贺年卡,同样载满思念、祝福和问候。

记得贺年卡之风曾引起家长和社会的忧虑——因为学生争相购买,互相攀比,少则几元,多则十几元,造成浪费。是的,记得那些贺年卡,单纯印画儿的一元钱,有香味的一元五角,放一段音乐的两元。所以,当我看到这个新闻时,不禁吐了吐舌头。不顶吃不顶喝的贺年卡,是真浪费;可它带来的精神享受,却让我们停不下来。在那样一个时光交口,贺年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情绪宣泄、情思寄托的载体。我们宁可委屈肚肠,打饭时不打菜、少吃一个馍,也要省出钱买贺年卡。

印象里,我收到的第一张贺年卡,是一位初中同学寄来的,画面是“87版”电视剧《红楼梦》林黛玉的剧照。她身着青缎交领背心、白底绣花腰封、月白圆领长袍,两弯烟眉略带愁绪,一双眼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她的微微愁容,她的“清如玉壶冰“的美,让我欣赏不已。那个年代,我们学女排,学张海迪,但电视里已经出现了时装,报端有了明星,社会风尚已开始变化。不过,我们农村孩子在原生家庭的日子里,似乎并不太看重“美”。这之后,我陆续积攒了“金陵十二钗”贺年卡,无疑对我是一种美的启蒙。

一位隔壁班同学,曾送我一张“冬林夕照”的风景贺年卡。画面上,萧疏的树林被夕光浸住,橘红光线温柔而粘稠;那些铁灰的枝条树干,发着晕染般的亮。那是冬天一块特殊时空,带来温暖和忧伤,带来一种庄重感。

记得我每年元旦前,会在校门口小卖部买两套贺年卡,以回赠和寄送同学朋友。当我趴在课桌上一笔一划书写地址、寄语,然后贴好邮票,小心翼翼塞进邮筒——我感觉,贺卡情思才刚刚开头。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想象着它的动向:盖上邮戳,踏上旅程,可能会搭乘汽车、货车、轮船、飞机,再被摩托、三轮、自行车载着,被邮递员放进收信箱,最后被收件人惊喜地捧在手上。

那一路上,也许是春暖花开,也许是快雪时晴,它经受着不同的温度,带着不同的风景,最终抵达我心所指之地。那么,这薄薄的贺年卡,还是单纯的“卡”吗?它已拥有了厚厚的承载和心意了呀!

春节时,我手头的贺卡攒了一沓。放假回家,拿出来跟妹妹炫耀,在灯下头碰头挑选自己认为比较美的贺卡。自然风光、气候节令、山水田园、历史人文、建筑艺术……各有各的美。娘建议我们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贴在墙上,这样大家就都能看到了。我们家堂屋正中是方桌,方桌正中放着桌镜,桌两旁有圈椅。就在桌镜旁、圈椅后那方最显眼的位置,是娘为贺年卡留出的园地。我们别出心裁抻了几道绳儿,用曲别针把贺年卡一张张挂上去,有仄仄斜斜的,有端端正正的,花花绿绿,热热闹闹,年味多了一种现代气息的仪式感。

年节里,亲戚朋友来家做客,多被那方“贺年卡园地”吸引过去。翻看那些不同图案、不同情调的贺卡,读读那些手写的留言,念念印刷体的名人诗句,评评人物的美丑、美景的远近……走亲访友的世俗里,多了一份清新的文艺气。

参加工作当老师以后,我收到过学生寄送的贺年卡,好多好多,并且样式也更丰富起来。有的卡带着金粉,有的卡上小娃娃的头发是毛线做的,裙子是蕾丝的。有的立体卡一打开,平地上忽地站起一群纸人儿,小天使们手拉手。有的不但能奏乐,上面的小鸭子还会跟着音乐在贺卡上缓缓移动……每每赏玩,都令我童心大发,合不拢嘴。

一年年一岁岁,有了手机以后,新年祝福的方式就更新换代了。纸质书信基本绝迹,贺年卡之类也都少了。偶尔收到一些难得的贺年卡祝福,感觉很古典很怀旧,于这个信息化时代,就更显珍贵了。

贺年卡,是一幕幕缤纷记忆,它收藏着旧时光,也凝聚着人与人之间美好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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