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埠头洗碗

□陈云

几乎每个家住南方的小伙伴,都有关于河埠头的记忆。只因为江南河网纵横交错,河流是居民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围绕河埠头发生的故事也特别多。

我年少时,家长最关心的,并不是我的学业如何,而是家务事有没有做?做了多少?我上有姐下有妹,即便是独子,依旧无法避开家务事。记忆中做得最多的家务事,就是去河埠头洗碗、洗各种物件。

那时家里没有自来水,洗碗只能去河埠头。河埠头用大石块搭建垒成,没有水泥之类的粘合剂,天长日久,有几块石头开始风化、开裂、松动,被水浸泡的一层台阶,青苔随河水而飘动,滑脚。每当晚餐后去河埠头洗碗,端着满满一脸盆锅碗瓢盆,先放到河埠头上几层的台阶上,脚站在距离水面最近的一条台阶,踩稳。彼时,饭刚落肚,肚子胀鼓鼓的,须得长舒一口气,慢慢蹲下去。然后,从脸盆里一只一只拿出碗来,顺手舀满河水,泡着。将抹布搓干净,把盛碗的脸盆先里里外外洗干净。再洗碗,洗好一个,倒扣在脸盆里,由小到大叠放整齐。最后,清洗那些油腻或粘牢饭粒的碗,实在洗不掉,还得拿回家泡了热水再洗。

那时贪玩,做任何事似乎都能找到玩耍的乐趣,而河埠头正是玩耍的好地方。天热时,河埠头的石缝中能摸到不少蛳螺,但摸不了多少,纯粹是好玩,等起身回家前,就把蛳螺全倒回河里。

有次家里买了一把新饭勺,铝制的,光滑锃亮。母亲料到我洗碗时常贪玩,特意叮嘱:洗碗时别贪玩,顶头摸脚(宁波老话,“径直、直接”的意思)洗好回来,免得把饭勺掉进水里。我嘴巴应承:晓得嘞!心里却嘀咕: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弄丢饭勺?真是瞎操心。

洗好碗,忽然发现左边浅水围角中有好多小鱼成群结队游来游去,大概是来吃洗碗时掉下的残渣吧。我操起饭勺去舀小鱼,一下、两下,小鱼明明就在眼皮底下,可就是舀不到。小鱼越游越远,我伸长手臂猛地甩开去,结果鱼没舀着,勺子却滑脱手。等我手忙脚乱撸起袖子去捞,哪里还够得着?偏不巧有只打水机船开过来,刺耳的“哒哒哒”声震耳欲聋,河岸瞬间涌起一阵阵大浪,河底的沉渣和污泥一起翻滚上来,而我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饭勺在水里摇来摆去沉到河底……

赶紧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一边埋怨:呐,我就晓得你贪玩,不闯祸不甘心!一边从门背后的角落里找到一把锄头,急急赶往河埠头捞勺子。我闷声不响跟在后头,心里直怪母亲:还不是被你叽哩咕噜乱猜疑给说中的?

而今,在城里居住多年,去河埠头洗碗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但偶尔还会想起年少时在河埠头洗碗时与邻居小伙伴聊天、摸蛳螺玩水的种种乐趣。

2024-12-04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187913.html 1 3 去河埠头洗碗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