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亚萍

儿时，阿爸上海出差回来，阿拉三姐妹围了上去，看阿爸带回来啥好东西。阿爸说，有一台三五牌台钟。阿拉看看蛮赞。台钟外壳是木头做的，颜色像粽子，看上去结棍（方言，结实），圆圆的时钟盘涂成银色，随便从哪里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发着锃亮的光。盘上有一长一短两根指针，还有一根细细的红色秒针，1-12个阿拉伯数字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得笔挺，时钟盘上还有两个小窗口，里面扒着日期和星期几。有了三五牌台钟，阿拉要晓得现在啥辰光就去看钟头。钟头逢半点时短促地敲一下“当”，声音洪亮，阿拉人在隔壁也听得到；逢整点时拖长声音“当——当——当——”，敲得整个楼道都能听到。有时人走到楼下，听到楼上的钟头还在敲；有时白天外面静，还能听到房间里的钟头“滴答滴答”绕圈子走的脚步声。

这一年学校组织去四明山樟村春游，阿拉班级是5点45分第一批出发，我要在早上5点起床，在家里吃好泡饭，走到学校。头天夜里月亮很圆，月光特别亮，从窗口照进来，房间里好像点着灯一样，家里其他人都睡着了，只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忖明早不要迟到。里面阿爸阿姆房间的台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特别响，我在心里默默地跟着数数“一二三”，要求自己睡着。不晓得过了多少时间，我迷迷糊糊醒过来，轻手轻脚走到阿爸阿姆房间，看钟头。“犯关类（方言，不得了），来不及了！5点10分类！”我心里慌了。“大姐，快爬起！”我急促地叫醒大姐，我和大姐快快套上罩衫，急急到灶跟间撬开煤球炉，拎来热水瓶，刚刚把冷饭从大钢精锅子里舀了两勺到小钢精锅子里准备煮泡饭，只听钟头传来短短的一声“当”，我忖，时间过得真快，不放心，再去房间里，凑到钟头面前，瞪大眼睛盯牢，看了足足好几秒，才到2点半！原来刚才把长短针看错了。只能封好煤球炉，继续睡觉。这一觉睡得熟，时间也睡过头了，到学校时第一批车子早已出发了，我只好坐别班的第二批车出发。

真应了这一句歌词：“都是月亮惹的祸。”

秋天了，勿晓得大姐从哪里搞到一片叶子，是干的树叶，小手掌心大，褚红色，还是锯齿形的五个叶片连成，短短的一根柄连在最小的两片叶子底部，整片叶子好像以柄为轴对称一样，叶片中纹脉清晰，从每片叶的底部向上部散漫开。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片叶子，把它放进书里当书签。

我经常会去看看它，怕把它拿进取出的损坏了，就换了一本不常看的书，把它夹在中间。隔壁邻居青青、幼幼来找我玩，我拿给她们看了，她们很羡慕，也想有这样的叶子。于是，我们一起去找树叶。我们知道它来自枫树，是秋天的风带来的。

后来上课时，读到一首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春夏季节的枫树，树叶是绿色的，只有到了秋天，经秋风一吹，叶子就慢慢地开始变色。直到深秋，经寒霜之后变成了红色，所以诗人说那被霜打过的枫叶比二月的花儿还要红。

再后来，我到四明山春游去了。四明山上有很多品种的红枫，其中有一种红枫一年会红两次，一次在春季，一次在秋季。所以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红枫都是秋风带来的。

再后来，我关注红枫及赞美它的诗。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四明山唐诗之路上来过的400多位唐朝诗人，他们写过的红枫诗中，多数是写秋天的红枫。我想，要么是唐朝还没有春天会红的红枫，要么是秋高气爽，适合登高望远，以及抒发诗人的情怀吧。

想来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