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开

□朱凌云

在秋天盛开之前,凌霄花抢先一步盛开了。

周末带着婆婆郊游,车子驶入四明山区,看到一旁的山崖上瀑布一般悬挂着大片的绿藤,绿藤之中橙红色的凌霄花正开得团团绚烂。

婆婆惊呼:“这花真好看!”

我很意外,婆婆居然也会觉得花好看。要知道我家阳台上的花盆但凡有缝隙的地方,全都被她栽上了小葱、蒜苗。花盆里的原住民最后统统都得给葱蒜让位,再好看的花也难逃一劫。

原来,她也懂得欣赏花的美丽。

第一次看到大面积的凌霄花,是在杭州的胡雪岩故居。

古色古香的中式园林外,凌霄花用绿意将白墙装扮,挡不住的热情中开出耀眼夺目的花朵。一墙的凌霄花在风中招展,自然的生机蔓延过长长的小巷,也蔓延进历史的时空,使得热烈与静谧、鲜活与古朴相峙而立,却又相映成趣。

满墙的凌霄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那时候我并不认识它。好在手机里有辨识植物的软件,知道了“凌霄花”的名字,并且知道了它的花语是慈母之爱。

怎么会是慈母之爱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慈母的爱不都是含蓄而质朴的吗?如同孟郊这首《游子吟》中所写,慈母的爱从不张扬,她把所有的爱都简单地密密地缝入了游子的衣裳之中。而凌霄花呢,它的表达多么醒目、多么热烈啊!

凌霄花花朵的颜色极其艳丽,大概只有夏天火红的石榴花能与之一较高下。但是石榴花长在高高的硬朗坚强的石榴树上,而凌霄花却长在无力的藤本之上,虽然绿意盎然却也只能柔弱地攀附于其他物体之上。

凌霄花,何德何能配得上慈母之爱?

直到这次我又一次看见它,在山区陡立的山崖而非平展的院墙。

在高高的崖体上,土壤贫瘠,岩石裸露。凌霄花向四面八方小心冀冀地探出长长的触须,顽强地攫住每一寸可能生长的土壤,紧紧地握着这一线生机。它积聚浑身力量无声却坚定地攀爬,在绝境中开辟出一片天地。凌霄花本是柔弱的,在此处却坚忍不拔。有限的水分和营养,丝丝缕缕地沿着细茎内数条同样细弱的导管,输送到花朵处。

它紧紧地护着它的花朵,它的花朵由此热烈而绚烂。

这是多么柔弱而又磅礴的力量!我突然就理解了凌霄花的花语——慈母之爱。以简单平凡之身坚守一方天地,在有限的空间伸展无限的可能,一切的一切都要为花朵耀眼明媚的绽放让位。

回到家中,我和婆婆一起准备晚餐。她走到阳台掐了一把小葱,为她研制的新菜加上不可或缺的佐料。阳台上有限的空间里只有葱蒜长得郁郁葱葱,她对那些退居二线的花草视而不见,毕竟在婆婆的眼中,让家里人吃好一日三餐才是最重要的。重要到她心甘情愿放弃乡间安逸的退休生活,日日埋首于儿子儿媳厨房的锅碗瓢盆间。一辈子热衷菜泡饭的她,开始学用对她而言难于上青天的手机软件,以及研究那些软件上难于上青天的菜谱。

2024-09-25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176489.html 1 3 凌霄花开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