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亚

妈妈来的第一天，便开始整理我的厨房。我虽然不太做饭，但是厨房的东西真不少，架子上存放时间长的辣椒已经干了，且由绿色变成了红色。妈妈找来一根线，把我那十几根辣椒串成一小串，挂在我的冰箱门把上，还别说，这精致小巧的辣椒串这么一挂，感觉这生活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

然后她又找来长线，串起来了我的大蒜头。那大蒜头是大卡车拉来，在小区门口一袋卖10块钱，我看着觉得不错，就买了一袋，但又一时用不完，就放在厨房角落里。大蒜头串了长长两串，妈妈把它挂在厨房的窗边。好久没有这样的景象了，被妈妈这样一收拾，就感觉家里的烟火气爆棚啊！一下子弥漫了温温暖暖的生活气息。

这辣椒蒜头的景象许多年前留有记忆，是在我没有离开家的时候熟悉的景象。自从在外上学工作后一年回一次家，曾经家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淡了，时间一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妈妈这通操作似乎把我又给拉回到几十年前。

那时候衣服鞋子都是买布做的，式样不会很复杂，但经久耐用。那时候没有多少外出打工的机会，一些生活的小物品都是人们亲力亲为，处处透着精致的生活艺术。

村里有一户人家在县城上班的，她家的孩子寒暑假回来穿的衣服样子很新潮，是村里妈妈们做衣服的模板。有时候我就想不通，没怎么上过学的妈妈们怎么会裁剪衣服呢？妈妈把喜欢的那款衣服先照样子裁剪好，再一针一线缝好，然后在两边衣襟各绣三朵花，最后缝出带有褶皱的重边，钉上纽扣，线头剪得干干净净的，穿在身上分辨不出是买的还是做的。这样的生活朴素而精致，对于生活的任何东西她们都很用心的。

做鞋子就更不用说了，一家人的鞋子也都是她们一针一线缝起来的。特别是拉鞋底，是很费劲且又要有耐力的事情。往往在下午的时候，她们拿个小板凳放在自己家门前的树下，边吹着凉风边拉鞋底，在结实前提下还拉出各种花型。以前想不明白，鞋底踩在脚下谁都看不见，结实就行，做这么漂亮这么讲究干什么？后来时日漫长突然明白了，鞋穿在脚上，别人看不见自己知道啊，生活不是花哨地给别人看的，是自己感受的，从脚底都能感觉到生活的精致，想想都是幸福的。

妈妈不仅串了我家的辣椒、大蒜头，还开始整理我的衣服鞋子，然后又把我放在衣柜角落的十字绣抖落出来，花了整整两个月给绣完了，那可是我五六年都没绣好的呢。我觉得自己在生活中，似乎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我一直不太明了的上一辈人对生活的韧劲，他们身上努力经营生活的张力以及朴素的艺术视角。

绣十字绣期间，她还把目光瞄到了女儿养的宠物兔上。跟我一起出去给兔子拔草，草要新鲜的，有的水分大还要稍稍太阳底下晒一下；兔子每天要放出来蹦跶一番，阳光温和的时候再给晒晒太阳。笼子里的兔子舒展开身子，惬意地躺在阳光下半眯着眼睛，妈妈则在一边整理兔子的青草。有时候也拿着草梗逗逗兔子，风儿轻轻阳光暖暖，突然觉得生活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事的时候，她帮我打扫一下家，还逛街淘了几个小巧的花瓶，摘些院里的花草之类的插上，门口的墙上挂块布艺，家被她这么一收拾，都是生活的味道，那种味道朴实而美好。

她在家的时候，一般菜都准备好，我们爱吃面条，便回来一起煮。我喜欢吃蔬菜，就菜面各一半的样子，觉得自己吃得绿色极了。妈妈则不，她面里菜很少，她说放太多菜有股草味，这是她们那个时代留下的创伤，小时候野菜吃得太多了。某天，我郑重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努力嚼了嚼，鲜嫩美味，菜的味道挺好吃的，就是吃不出草味来。

来了两个月后，妈妈回老家了，两串蒜头只剩一串挂在窗边，辣椒我没让动，还静静地挂在冰箱门把上。总感觉那串红红的辣椒挂在那里，家里就多了很多记忆中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