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从《诗经》中走来,在唐诗宋词中闪耀着传情达意的光芒,在《牡丹亭》中承载着人生初见的美好。
芍药是中国的爱情花,它的花语是:情有独钟。
春日清晨,闺蜜给我送来了她在自己家花园里种的芍药,莹白洁净如雪的花瓣,噙着雨露,分外楚楚动人,“一番风露晓妆新”,忽想起易安居士的诗句。
初识芍药是小时候,在小姑姑画的仕女图里。小姑姑的人生按部就班,青春期的小姑姑喜欢画画,那时没有美术培训班,但她无师自通,画什么像什么,闲暇时间总爱拿着笔涂画。
有一天,看小姑姑正在临摹手绢上的仕女图:只见一位古装美女躺在一张石凳上,纷纷扬扬的花瓣飞落一身,连掉在地上的团扇也被埋没了。
“好美呀!”小小的我被图中的场景美醉了,追问小姑姑画面背景里很漂亮的花是不是牡丹花,因为看上去和妈妈送我的那张“簪花仕女图”邮票里那位仕女簪的花很相似。
小姑姑告诉我它叫芍药,一种和牡丹长得很相似的花。她还告诉我怎样区分芍药和牡丹:芍药是草本,光鲜稚嫩,一掐就断;而牡丹的茎干是小木棍,虽细,却生长多年很显沧桑。
长大一些读《红楼梦》,才知道小姑姑临摹的是第六十二回中《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场景: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
在无忧无虑的年华里,无忧无虑地在芍药花里睡着,或是无忧无虑描画着芍药花的女孩子,花瓣落满一身、抑或一笔一画沉浸在自己画里的那种美和快乐,是生命里最初的“醉酒”状态。
芍药之风,古时以扬州为最。“广陵芍药”曾与“洛阳牡丹”齐名,“扬州芍药为天下之冠”,在宋代,更是盛极一时。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多年前的暮春时节,我也曾游走在瘦西湖畔,芍药和二十四桥交融在一起,构成了我的扬州印象。
花朵是世间最恍如隔世的事物,稍纵即逝,争分夺秒。芍药有个极美的别名:婪尾春。婪尾乃最后之杯,婪尾春就是春天的最后一杯美酒。这是芍药对人的劝慰:春去春来都是自然规律,不必难过。不如就痛快地享受这一刻,饮下春天,就像饮下一杯美酒。
“有情芍药含春泪”,多情的究竟是人,还是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