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与演戏

村子里唱戏场景(顾玮 摄)

沈东海/文

小时候,村里一遇上重大节日或有人做寿,就会请戏班来唱戏,戏要连着唱它几天几夜,才好。这样的日子,每当夜幕降临,全村的男女老少就会恭候在村口,迎接着四面八方的来客。此时,没有谁的内心不充满着喜悦。

戏唱到最后,往往有人还嫌不够,只是,预定的钱不够了,咋办?那只能去村里凑份子。农村人对于别的或许还有点吝啬,但为了听戏,个个出手阔绰,这个五十,那个一百……全都签了名,细细地记在本子上。

我也爱戏文,虽然,小时候压根听不懂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但它好看、热闹,这就足够了。偶尔,我们几个小鬼头还会溜到后台,去看演员化妆。那时我才明白,舞台上英姿飒爽的男人,原来都是女儿身啊。

记忆中,除了在自己村里看戏,我们也去别村“眸戏文”(看戏)。记得一次去下畦村“眸戏文”,我们是一路走去的,等走到那儿,早已人山人海。几个胆大的,照例跑到后台去看演员化妆,而我和老姐傻傻地趴在戏台沿上,痴痴地看,一直看到日头快落山了,才记得回家。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流行曲目,如《何文秀·哭牌·算命》《梁山伯与祝英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看的次数多了,还知道了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毕竟舞台边的小黑板上,常能看到这个剧团的名字。说出来不怕笑话,我一个大男人手头还珍藏着一张《何文秀·哭牌·算命》的录音磁带,算算已过去三十个年头了。

戏看多了,就想演戏。周末,老姐一招呼,一大堆人就来了。来的大多是我姐同村的同学和朋友,彼此熟悉,一到我家,都不用安排,就开始相互打扮。这个帮人描眉,那个往对方脸上抹胭脂。记得当时我家的小玩意还挺多的,五光十色的串珠就有十来串,还有地摊上买来的口红、胭脂、头巾什么的。

当时演的第一出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因老姐刚买了这出戏的磁带。几个装扮好的人,跟着录音机“咿咿呀呀”地表演起来。而我负责后勤保障工作,随叫随到,帮她们搬各种道具。让我“生气”的是,我这么卖力付出,她们却不让我演戏!她们觉得我年纪小,大字不识几个,能演什么呢。气得我差点要挥舞双拳,大喊罢工。最后她们实在拿我没办法,只能给我安排了个没台词的配角,虽然只走了个过场,但也让我过了把戏瘾,心满意足。

除了演戏,我们还模仿电视连续剧来演,如那时热播的《新白娘子传奇》,我们就跟着电视剧连演了好几场。印象最深的一幕是断桥相会,可苦于无桥,场景失真。我灵机一动,将两把竹椅子背朝下躺倒,上架两块木板,让她们当断桥使。她们因此啧啧称赞,还给我多加了几场戏。

演出场面非常火爆,全村的小孩都来了,一个个踮起脚,趴在高高的窗台上,眼巴巴地朝里望。家里拥挤不堪,不宜再放人进来了。后来,一个有经济头脑的姐姐提议:卖票啊,一毛钱一个人。就这样,家里又被塞进了七八个人。

接下来,她们开了灯,用编织袋把窗户半封了。可没想到的是,外面那些小屁孩胆大得不得了,有人爬上半人高的窗台,再踮起脚朝里张望。更有甚者,竟然人叠人爬到门上方的玻璃窗处。为杜绝后患,只能将所有的门窗用编织袋封了。

屋里,演出已热火朝天,而被关在门外的人,开始气得嗷嗷叫,跺脚,围着屋子转……更有甚者,扬言再不开门就把玻璃窗给砸了。屋内的人听到后,从后门冲出,跑去前门要煞煞他们的锐气,毕竟我姐她们年纪要大上几岁……而趴在窗边从编织袋缝中偷看动静的我,一时竟觉得这比演戏更好看、更跌宕起伏。

时间就这么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村子在变,人也在变,我已经很久没有看戏,更别提演戏了。

2025-02-17 1 1 宁波日报 content_199026.html 1 3 看戏与演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