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如何 写出趣味

颜真卿《祭侄文稿》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蔡灿臻

书法注重趣味。一幅书法作品,令人爱看、耐看,品读不厌,赏心悦目,带来心理愉悦和情感共鸣,这种艺术吸引力源于它的趣味性。作品由趣而生味,由味而显神韵。趣味性决定着作品的艺术境界和生命张力。书法创作中,如何写出趣味,是不少书法爱好者关注、思考和议论的话题之一。

书法的趣味是书者驾驭笔墨能力的艺术展现,应该建立在深厚的书写技巧功底之上。书法之道,先技而后艺。人们经常把书法比作纸上的芭蕾、有形的音乐,如果没有技法这副“镣铐”,书法就真与艺术无关。技者,贵在能用笔,如用笔之轻重疾徐,抑扬顿挫,刚柔相济,使转起讫,率意自然;贵在善用墨,或枯或润,或浓或淡,或滞或畅;贵在章法行制,分行补白,笔势贯通,疏密有致,顾盼多姿。不论是字法、墨法,还是章法,都是矛盾的对立统一,只有不断有意识地设置矛盾,并化解矛盾,作品才能充满生命的活力,富有艺趣。

过硬的笔墨技巧,是长年累月在千锤百炼中获得的。历代书法大家都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功夫与境界。张芝池水尽墨,智永退笔成冢,赵子昂日书万字,王觉斯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何子贞朝夕不废笔墨……无不是对技法的深学苦研。技法的运用虽然因人而异,但存在一种相同的共性,离开这种共性,就会差以毫厘,失之千里。只有兼通精熟,技法准确到位,趣味也就随之产生了。

技巧离不开心态,一个是手头功夫,一个是心理因素,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有技巧而没有良好的心态,难免会影响技巧的正常发挥。反之,如果没有技巧娴熟作支撑,心态再好也写不出好作品。

东汉蔡邕《笔论》中有言:“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足见内心状态对于书法艺术的重要性。苏东坡提出“无意于佳乃佳”的观点,心态自在轻松,书写也就无负担、无压力,漫不经心,信手而起,用笔率意,用墨率意,通篇率意,多了自在的情调,智慧、涵养、技巧沉积于内,洗尽铅华,作品透着一股散淡之气,颇具意趣。若人为地精心“安排”,一味沉浸在笔法精致、字形漂亮上,容易误入歧途,走向“刻意”“做作”。

“学书在法,其妙在人”。法有人出,法有人创,法的理解和运用因人而异,法的妙处在于书者性情的抒发、个性的张扬。法既可成就人,亦可限制人;既有难以企及的高深一面,又有僵化匠气的一面。强调技法,重要的是把握好“度”,超出了“度”,容易跌入丑拙、怪诞的泥潭。

性情就是书家人格、修养、气度、胸襟的合成。这些元素在作品中互融互生,折射出书家的学养高度、审美力度、生活态度以及生命厚度,决定了作品的艺术品格。性情一部分是先天的,更多的是后天培养,而技法全靠后天的学习。

在技法养成的过程中,性情和技法不可分割。书法创作的难点,也是出彩点,就是法度与性情达到和谐统一。清人包世臣云:“书道妙在性情,能在形质,然性情得于心而难名,形质当于目而有据。”书法艺术最上乘之品当为真性情作品,唐代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就是这般充满人性情感的佳作。处理好人与书、法与意、技与情的关系,把个人的情感意志、审美意识等渗透到作品中去,使书法作品真实地体现出书者的内心情感和书气才情。

书法追求趣味,而趣味需要根基,此根基便是文化修养。以学问养书,书乃得趣味。梁实秋说:“趣味也须有根基,学问没有根基,趣味也难得滋生。”古今一些书法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关键在于他们的文化修养、学问和综合人文素质。

古人强调学习书法要多读书、广读书,学书法与做学问并进,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元代赵孟頫的书法之所以能“荣际五朝,名满四海”,就因为他从小苦读诗书,博学多闻。唯多读书,才能广见识,提高审美水平,才能辨美丑,辨美丑方知取舍。比如取法问题直接取决于审美水平,古人讲“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审美不高,取法自然不高,取法不高书格亦不高。心胸博大才能心无挂碍,心无挂碍才能解衣盘礴,解衣盘礴才能写出真性情来。

总之,优秀作品“见人见性”。只有把技法训练与性情培养同步推进,方可抵达个性审美之境。当今书坛,有些作品面目近似,匠气十足,个性缺失,观之淡然寡味。性情之本在乎学养,学养可以改变人的心性,涵养心性是书法学习中的重要课题。丰厚的人生体验会让书法艺术鲜活生动,趣味无穷。

2025-01-06 1 1 宁波日报 content_193537.html 1 3 书法如何 写出趣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