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秋玲 文/摄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把泥茶壶——真正的用泥巴烧制而成的茶壶。它有瓦片的色彩和质地,看上去胖胖、笨笨、萌萌的,有个短短的嘴可以冲水,有个扁扁的盖子,盖子上有小小的蒂子,便于掀盖;还有个环形提梁,提梁只能一直立着,不能躺下,一躺下就断了,不能用了。因为家里没有热水瓶,爸妈用它来烧水,还兼具储存开水的功能。有时候家里的小孩感冒发烧,就会眼巴巴地瞅着泥巴茶壶。爸爸说,感冒要多喝水。通常爸爸还会从糖罐里取出一点白糖,让我们用糖水过药。那时,白糖要凭票买,很珍贵。有一回,我和哥哥在厨房玩闹,摔倒后把茶壶弄碎了。爸爸又去买了一把,很便宜。
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转,爸爸买了一把“钢精”茶壶,就是铝茶壶。铝茶壶亮晶晶的,不会碎,磕了碰了,最多弄个凹坑,还能使用。放学后玩闹时渴了,从铝茶壶里倒出水喝,凉凉的,解渴,爽!
不久后,家里又买了竹壳热水瓶,水烧开后冲到热水瓶里,大冬天再不用喝冷水了。放学后我会去烧水,冲水时我把热水瓶放在地上,怕冲到手里烫伤。而爸爸喜欢一手持壶一手拿瓶,直接冲。我在旁边看着,总是提心吊胆的,看他冲好水安然无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铝茶壶用了好多年,每当茶壶污渍斑斑时,我喜欢用烧过的煤饼灰去擦,直到茶壶又变成亮晶晶了,心里才舒坦。有时候,妈妈责怪我把茶壶擦得薄了不经用了。我嘴上不说,心里嘀咕:谁见过茶壶被擦薄的?又不是铅笔橡皮,越擦越小。
结婚时,先生挑了一个电茶壶,装满水可以冲一瓶半热水瓶,不到二十分钟三瓶水就烧满了,很省时间。这把电茶壶我们用了二十多年,几次搬家都不肯换新,因为它见证了我家太多的苦辣酸甜,见证了孩子的成长,也见证了我们家在慢慢变好,电茶壶就像我家的好朋友。虽然茶壶表面因为氧化不再有光泽,而且内有电线不能用水洗,但仍旧很好用。每天早上,我用它把热水瓶都冲满,觉得生活也变得热气腾腾了。外出回家,马上有一杯热水暖肚,心里也暖暖的。
有一次出差,我看到宾馆里有人在用一种叫“热得快”的东西:在热水瓶里灌满冷水,将“热得快”插进冷水中,一会儿水就开了。如果水灌得满,沸腾时滚烫的水就会溢出来,我觉得不太安全,就又想念家里的电茶壶了。
那个陪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电茶壶,有一天早上烧水不热了,我仔细检查,是加热管坏了。去找配件,才发现做电茶壶的工厂早就关门了。一声叹息,我与这位给我许多温暖的老朋友不得不依依道别。
后来我们买了一个带保温功能的电茶壶,直身圆筒,外面印有花纹,既可烧水又能保温,把烧水壶和热水瓶的功能合二为一了,厨房的台面上也宽敞整洁了许多。空暇时,我和先生两人,他一壶热酽茶,我一杯大麦茶,并排聊聊天,看看电视,只觉得岁月静好。这个新家伙,我喜欢。
岁月漫漫,我从学步小儿到年过花甲,家里总有烧水壶相伴。无论是泥的、铝的,带加热管的,还是带保温功能的,它们总是带来温暖,给我们抚慰。小小的家用品,一代代演变着,寻常的居家日子,因为有了它们,变得安宁温暖、从容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