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花生米

沈潇潇

从大成路北简陋不堪、雨水突然会从篷布缝隙夹头夹脑泻下的原长汀夜宵城(现已辟为城市文化中心)到自成一体的金钟广场海鲜夜宵城,再到近几年兴起的冷饮广场,二三十年来和朋友们一起吃了不少夜宵。只是自三年疫情期以来,我吃夜宵的节奏已显著放缓,以后也恐“兔子尾巴长不了”。我常把花生米点上夜宵餐桌,后来就有朋友一进夜宵店必向老板嚷一声“先上一份花生米”,意在正中我下怀。

其实,我起初喜欢点花生米是因为两个因素:一是花生米上桌快,有了它,端起酒杯就可下筷开席,免除空坐等菜之无聊。二是筷子夹花生米只能一粒一粒来,不会像别的冷菜那样几筷就吃完,这样慢酌缓吃,与后续热菜无缝衔接。单位组织员工外出休闲旅游,用餐时我会一边挑选当地出产的酒,一边让服务员每桌先上一份花生米,再叫人一起点菜。坐下,其他菜还未上桌,喝一口酒,嚼一粒花生米,旅途的劳顿便开始消散。

花生米也是我家里的常备品。我这边取一小碟花生米,倒一杯酒开喝,妻那边嗤一声起锅烧油。喝完半杯酒,热菜也就上来了。既要喝点酒又留出午休时间,这是以前我在工作岗位上时回家吃中饭的常态。退休以后,时间充裕了,在餐桌上本不必再贪图方便了,但这时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花生米的味道。看来,口味并不单纯由食物味道决定,往往也由习惯决定,而习惯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可谓日久生情——寻常的花生米就无可救药地成了我离不开的、亲爱的“花生米”。

上世纪六十年代,花生米却是不寻常之物。普通家庭一般也只有在春节前后能吃到盐炒的带壳花生,虽然剥了壳吃到嘴里也是花生米,但儿时的我竟然不知世上还有一种专门加工去了壳的花生米。当后来知道时,仍觉得这也太奢侈了。这也难怪,当时处在物资匮乏时代,过年时,有时难得供应花生米,也是要凭购货卡或专门发的春节物资供应券去买,记得好像是每人半斤的量,若去得迟,有可能买不到。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改革开放带来了市场的初步繁荣,花生米出现在不少单位发给员工的春节福利中。那时,我所在的单位是机关大院里最清水寡淡的部门,春节来临总见别的单位在热闹分年货,我们却毫无动静。那年春节后,组织人事部门派员走访各单位,其中包括了解春节福利发放情况,我在座谈时如实相告:我们就是一粒花生米也没发过。来访者当时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几天后在路上碰到,他满怀狐疑地问我:“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哎呀,花生米,想要爱你也不易。

大约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市面上出现了一种鱼皮花生,在花生米外裹一层加有多种调料的淀粉,油炸而成,香辣脆甜,很合我的胃口。据说鱼皮花生源自日本,外皮原来是含有鱼皮胶的,故名。当时我住在东门路的一幢五楼上,与原县学里的大成殿(俗称孔圣殿)南北相对,在大成殿东面围墙边有一家小店,傍晚一下班我就会在那里买上一袋没有鱼皮胶的鱼皮花生和一两瓶奉化产的美珀啤酒。沿75级楼梯拾级而上时,晚餐的滋味已美美地盘旋在脑海中了。

花生米有多种吃法,如盐炒、油炸、清水煮、咸齑露煮等,我最爱吃的是自己做的苔条海蜒花生米。起油锅翻炒花生米,炒至略酥时,换成小火,将海蜒放入锅中,略翻炒下,再把撕成小片的苔条放入同炒。海蜒、苔条将自身的咸鲜味沁入花生米中,又吸干了锅中的剩油。看锅中,苔条的青褐色、海蜒的银灰色,衬着花生米包衣的淡紫红,可谓荤素搭配、妙不可言,还未及下酒佐餐,食欲已被其色相轰然引爆。出锅冷却后咬上一口,酥脆鲜香自不必说了。

每年体检,我的三个胆固醇指标中,高密度胆固醇(即俗称“好胆固醇”)和总胆固醇次次超标,低密度胆固醇(“坏胆固醇”)偏低。总胆固醇超标是源于高密度胆固醇超标,前者超标有统计意义而无实质性意义,而高密度胆固醇是血管的保护神,能帮助减少脂质沉积,从而降低动脉粥样硬化和心血管疾病风险,它的数值偏高对健康有利。花生米富含的不饱和脂肪酸,正是提升人体“好胆固醇”的生力军。与我差不多年龄的亲朋中已有不少在吃药维持正常血压,而我虽喝酒较多而得以幸免,无疑有花生米的一份功劳。因为我与花生的亲近已有六十多年,其中在三十多年我在午、晚餐都喝点酒,花生米基本上如影相随,若往少里算,落我肚里的花生米至少也有一二千斤。我获知花生米的这一功效在形成吃花生米的习惯之后,所以花生米赐给我的是意外的惊喜!花生米所含物质还有抗氧化与延缓衰老、支持大脑功能等作用,但光是提升“好胆固醇”这一项已让我感激不尽。有首歌叫做《让我一次爱个够》,我对花生米要说的是:“让我一生爱个够!”

最后向读者透露一个小心得:花生米可以测酒量,当同饮者用筷夹花生米不利索时,务必让他不要再喝;同样,当发觉自己进入到这种状态时,也得主动停杯。

2025-05-22 5 5 奉化日报 content_215397.html 1 3 亲爱的花生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