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波
三味文学沙龙100期了,这个奉化写作者和文学爱好者一月一期的约会,不知不觉间已经持续了多年。在三味书店暖色的灯光下,我们讨论过小说、散文、诗歌,讨论过经典名著、现实主义文学、现代主义文学,邀请过许多名家名编,举办过各种新书分享会,也见证了奉化作家群体的成长。这个小小的沙龙,少时只有三五人,多时也不过几十人,没有章程,不涉名利,只为交流,只为文学的初心,是我们共同守护的精神家园。
龙年春节刚刚过去,沙龙讨论了中国人独有的“年味文学”。有关年的故事总是和童年有关,莫言在《过去的年》里描写了农村熬腊八粥、小年祭灶、除夕守岁和迎财神等习俗。他说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但大人却总是发出深沉的感叹。等人到中年,“没有美食的诱惑,没有神秘的气氛,没有纯洁的童心”,年的乐趣就少了大半,只感叹时光的难留。迟子建在《灯祭》中,讲述父亲每个春节都给女儿精心准备一盏小灯,用玻璃瓶和木头做成。女儿提着灯到各家各户串门,“在没有月亮的除夕夜,这盏灯就是月亮了。”小小的灯,寄托了父亲对女儿的疼爱,许多年后,又寄托了女儿对逝去父亲的思念。在苏童笔下,春节又有另一番滋味。短篇小说《白雪猪头》中,物资供应紧张的特殊年代,母亲因为没能买到猪头,与肉铺售货员张云兰产生冲突。为了换一个猪头,母亲替张云兰做了五条裤子,不曾想张云兰却突然从肉铺调走了。眼看吃猪头无望,全家人都十分丧气。除夕清晨,张云兰冒着大雪上门来,送来了两个大猪头。苏童用猪头这个线索,把人与人之间十分微妙的关系写得流畅自然。把白雪冠于猪头之前,也让世俗人情有了一份纯洁的诗意。写过年写得最细致最温暖的,莫过于老舍先生。老舍在未完成的遗作《正红旗下》中,花很大篇幅写了一家人过年前后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除夕夜,父亲和二姐灯下守岁,烧年夜饭,摆红枣柿饼,插松枝挂小元宝,从小贩手中买最后一茬糖豆冰糖葫芦,用再朴实平淡不过的语言,写出了人们在贫寒中守着希望的光。
说起过年,文友们也有许多亲身经历要分享。毛柯柯讲述了他当年在兰州参军,回家探亲要坐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买不到卧铺票,一连十多个小时站着。带着重重的行李,中间辗转几个城市,要仔细计算好时间和行程,生怕错过转车。火车人挤人的时候,甚至是从窗口爬进去。当时的毛柯柯丝毫不觉得苦,反而充满了回家见到亲人的巨大喜悦。
沐小风讲述了她和母亲精心准备年菜的过程。一道宁波人过年都会准备的猪油黑芝麻汤圆——芝麻是自家庭院种的,用杵臼磨成粉,猪油是自己熬的,汤圆是一个个亲手包的。虽然忙碌琐碎,但那种滋味,是任何买来的速冻食品都难以比拟的。
狂笑在看守所工作过,他告诉我们,看守所里的春节也十分人性化,会做丰盛的年夜饭,也会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毕竟是过年,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无论处身于怎样的境遇中,每个人都会有一份希冀和眷恋吧。
“年味”这东西,大家都说一年比一年淡,但细细咀嚼,还是有许多滋味。就像我们奉化的祭灶果:油果、芝麻饼、米胖糖、黑芝麻花生糖、豆酥糖……日常很少有人吃了,但过年尝一尝,那种酥脆,那种香甜,和往事交织在一起,笑中含泪,百感交集——那就是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