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人堂·金寰

周巷有神树 遗世而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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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有个五磊寺的和尚来到周巷。他种下一棵银杏,又在树旁搭了间茅草屋,开始众筹一座寺庙。几年后,就有了名闻遐迩的万寿寺。

五十年前,这棵银杏已是姚北沿海地区最高的标志物。经常有几个小屁孩,从驿亭路(现属万寿寺村)出发,往南穿过无边旷野,来到三四里外的万寿寺,围着大树抱一抱,望一望,捉迷藏。有一年夏天大旱,湖塘江河底朝天,孩子们站在河心,叽叽喳喳指点着岸上的银杏:黑色或黄褐色的枯枝之间,挂着稀稀拉拉的几片绿叶,树干底部的裂缝可以藏进去一个小孩,感觉只剩下一层树皮在支撑它的生命。

这些孩子中晒得最黑的,便是我。在我后来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与这棵树的交集,关于它的所有记忆,也仅仅停留在那个年代,那份沧桑。

直到前些日子,一条“周巷万寿寺村五百年的银杏黄了”的消息,让我心生向往。

深秋暖阳下,一边是寺,一边是河,银杏树依旧站在马路中间,片片树叶随风轻舞,细数流年里的那些美好与感动。当我走过半个世纪,再次仰望它,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想起孩提时,如此着迷于老人们的故事:“银杏树的根伸到江北(杭州湾对岸)一户人家,做了烧火凳。”“以前和尚在树下打坐,落叶都不往身上掉。”……

这真是一棵神奇的树。除了神奇的传说,还有它的形,它的魂。

它变得漂亮了,甚至有些华丽。没有一棵银杏在冬日里像它一样,一半是黄叶,一半是绿叶。我靠近它,细细触摸,原来树中有树!小时候藏得下一个小孩的树洞里,居然长出了小树,不知道是榆树还是朴树,枝干虽小,但绿叶成荫,高处与银杏齐平,遂有一树两色的奇观。

我很好奇,小树从何而来?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一株雄性银杏,不结果,更不会长出一个异类。是谁亲手种下的吗?好像从没有人认领过。只有一种可能,是飞鸟衔在嘴里的种子掉到了树洞里。

抬头,树上的旧伤疤像一块巨大的门板,赫然在目。那一年,我出生不久,万寿寺大树被雷劈了的消息传遍姚北大地。所有人都以为它快死了,没想到五十多年过去,它仍然活得枝繁叶茂,诗意盎然。

万寿寺的飞檐斗拱间,银杏如期挥洒下漫天绚烂。光影透过枝叶,将古佛、红墙黛瓦与虔诚的身影,都染上温暖的色调。我忽然明白,寺院里总有银杏相伴,是因为银杏的魂,体现了佛教中生命轮回与坚韧不拔的修行精神,也彰显了佛教中“草木皆可成佛”的包容性。‌

《余姚六仓志》载:“万寿寺旧名月临庵。寺外有银杏树,相传已历数百年。每岁旧历正月八日,里中男女集寺游观,浸以成俗。”

一棵树,不仅承载着自然的奥秘,还寄托了周围村庄几代人的记忆和情感。当地百姓称之为神树,每年万寿寺庙会,善男信女们点香烛跪拜银杏,以祈求长寿富贵。这个传统至今还在延续。

驻足银杏树下,看金黄叶片如小手接引阳光,听万寿寺里钟声悠扬。这一刻,时光穿过五百年,周巷曾经的辉煌一一重现:一代一代人围海造田,敢为人先;米白、棉白、盐白,“三白”产地富足一方;直街、埋沟桥、长泠江,黄金三角造就姚北第一镇……古往今来,银杏一直是周巷的见证者,守望者。它孤独,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