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杰 文/摄

结束了短暂的休假，我又匆匆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突然，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麦饼的气味！

麦饼是我们宁海的特色面食。小时候，每到农忙时节，祖母总会在土灶上摊麦饼，饼一出锅，她就让我赶紧给田里干活的爷爷和叔伯送去。我看着他们大口咬下刚出锅的麦饼咀嚼时，脸上露出享受食物的满足感，香气伴随着腾腾热气扑鼻而来，我站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爷爷看我咽口水的样子，便会笑着撕下一片塞给我。

说起来，关于麦饼，大人还跟我讲过一个传说故事。

南宋初期，奸臣秦桧害死了抗金英雄岳飞，老百姓对秦桧恨之入骨，于是有人将麦粉和油放进烘缸里烤制而成一种饼，取名为麦缸饼，我们本地谐音卖国饼，以暗讽奸相秦桧。大家一边吃，一边解恨，后慢慢演变成现在的麦饼。

我停住脚步，走到麦饼摊前。摊位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既有白糖、食盐、味精等调料，也有海苔、虾皮、香葱、豆腐等配料，甚至还有当季的番薯、土豆等食物。回想着那口瓷实的麦香味，我舔了舔嘴唇，向老板喊话：“老板，给我挞一个蛋和豆腐的麦饼。”

老板麻利地动起来。他先往搪瓷杯里打一个鸭蛋，再切块豆腐放进去，加盐、味精、酱油，然后用筷子快速搅匀。等馅料沉淀的工夫，他揉好了一团面，擀成圆皮，包馅、封口、再擀平，最后利落地把饼坯贴到抹了油的平底锅上，滋啦一声，随着蒸腾的一股热气，香气也随之飘散。

摊麦饼最讲究火候，不能太焦也不能不焦。待一面微黄，翻个面，如此翻两次，饼就可以出锅了。站在摊前，这麦饼的香味仿佛带着我穿越回15年前那个寒冷的早晨。

那时我上高中。可能是我不习惯那口味，当时食堂的早饭，我觉得并不好吃，便经常会饿着肚子撑到中午。那天，天特别冷，没吃早饭的我，走完从宿舍到教室那短短一段路，耳朵冻得发麻，鼻子通红，手僵得连笔都握不住。

第三节课时，我便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心里默默念着：再坚持一会儿，再一节课就能吃饭了。突然，听到有人在轻轻唤我，一转头，竟是母亲站在教室窗外。我赶紧向老师请假出去。

门外寒风凛冽。母亲头发上、围巾上闪着细碎的光亮，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下雪了，一个个白色精灵在空中飞舞……母亲塞给我一个布包，我以为是衣物，便推说不要，可触手却是一阵温热，一股熟悉香味扑鼻而来——是麦饼！

“我吃过早饭了。”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我没吃早饭。

“上了半天课了，再吃点。”母亲说着，拎起脚边的蛇皮袋：“天冷了，给你换床厚棉被。”

我带她到宿舍，一面看着她利落地给我铺床换被，一面取出那馋人的麦饼吃起来。被粗布牢牢包着，饼还很烫，一口下去，暖意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又扩散至全身，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顿时精神了不少。“我还要回去看店，你赶紧回去上课。”收拾妥当后，母亲说。母亲极少来学校看我，但天冷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

送母亲到校门口后，回到教室，我身体和心里都是暖烘烘的，黑板上的字却渐渐模糊了。我摘下眼镜，假装揉眼睛，悄悄擦去泪痕。从那堂课开始，我每堂课都听得特别认真。我心里明白：好好读书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你的饼做好了。”老板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完成学业后，在他乡成家立业，每一步都离不开父母的协力与资助，但那个风雪天里的麦饼香味，始终是我心底最温暖的记忆。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麦饼，一口咬下去，那熟悉的滋味，又让我想起母亲在教室窗外轻轻呼唤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