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
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念你”
这是诗人海子,1988年在德令哈写下的诗《日记》。
“荒凉”与“孤独”的意象,使这座大西北戈壁滩上寂寂无闻的边城,成为现代诗歌的经典地标。
在我们持续不断打造并挖掘城市文化的热潮中,海子的诗,如同被太阳擦亮的砾石,正好镶嵌在德令哈的宽大胸襟。
是巧合?还是必然?
当年轻的海子,1989年3月,在遥远的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时候,他稍稍抬起的眼睛里,是否看见了他孤独思念的“姐姐”?也许只有穿过身体的那阵风,才能回答。
而风是无踪的,我们抓不住。
当我走进德令哈,城市中心矗立的“现代诗城”大块石牌,似乎能诠释风的回答。
生于1964年的海子,原名查海生。
查氏一族的宗祠,聚落在皖南离太平湖不远的查济古村。查氏族谱上,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金庸,他的原名叫查良镛。
现代诗歌和武侠小说,如此血脉相通。
海子15岁时考入北大。
学法律,教哲学,却疯狂地痴迷诗歌。
他短短一生,创作了近200万字的诗歌作品。
他在其“太阳”系列的长诗中,耗尽了心血,试图构建人类生命的长叹与绝唱。而最终,他以死亡,叩问了太阳的永恒。
巴音河流经德令哈,这条源自祁连山系的哈尔拜山的清澈河流,使德令哈成了戈壁上美丽的绿洲。
“海子诗歌馆”,就在巴音河边。
馆内有海子的生平介绍和他的手稿陈列。
在午后的阳光下,陆续有游客进来。
他们兜一圈,拍照,打卡。
拍照的人,会自觉站在“姐姐,我在德令哈”的匾额下,并大声要求,把“姐姐”两个字拍进去。
然后,他们得急着赶去看托素湖和可鲁克湖,再到柏树山,去看夜晚的星空。
再多的游客来,海子诗歌馆,其实是孤独的。海子的诗,真正能照耀的,也只能是内心孤独却追寻远方的人。
“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原上
那时我在远方
那时我自由而贫穷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我听到在馆外的诗歌碑林里,有一年轻人轻声地念着海子的《远方》,他风尘仆仆的手里,拿着一本海子诗选。
我想对海子说,这就足够了。
总会有人真正地热爱诗歌,即便一无所有。
在我们最柔软的内心,只有诗歌可以着陆。
出海子诗歌馆,小君见我黯然神伤,问我在想些什么?我说,我穿越了往事。
记得是1987年的深秋,有天傍晚,诗人刘毅然领了两人来我魏公村的宿舍,他介绍了当时在《十月》任诗歌编辑的骆一禾,而骆一禾拉了身边哥们说:这是海子。
海子瘦弱,有点孤独。
听我们寒暄,他不说话。
这是我和海子的一面之交,当时他正处在《太阳》长诗系列的创作磨难中。
令我没想到的是,不到一年半,海子便在铁轨上消散了肉身。而诗人骆一禾,在1989年5月31日,也因脑出血,溘然而逝。
海子曾有过两次青藏高原的远行。
他的大量短诗,来自对高原自然的生命领悟。
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喂马、劈柴”“我有一所房子”。这些温暖词句下隐藏的尘世幸福,却指向了生命的悖论。
至于诗中的“姐姐”,只是缥缈爱情中的存在。她在德令哈,她也在“把青稞还给青稞,把石头还给石头”的更远方。
以诗歌的名义,感谢德令哈吧。
这座城市,让海子得以重生!
诚然,德令哈也感谢海子。
只要有诗歌升起,美好的憧憬就不会落幕。
诗和远方的德令哈,
今夜,我在你不再荒凉的绿色臂弯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