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座大山,正是清晨时分。茂密的枝叶,在我的头上织出绿色的穹顶。阳光透过缝隙,在狭长的山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山道的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大树。柏树的身材不高,但是身形粗壮。它们的叶片,呈现扁平的羽状,有着好闻的味道。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到这里来伐木,顽皮的我折了几根柏树的枝丫铺成了坐垫,看着父亲安逸地坐在上面,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杉树也是好辨认的。它们树干笔直,直冲云霄。我父亲当年做木匠的时候,跟我说过杉木全身都是宝,树干用来做电线杆和房梁,树皮还可以铺屋顶。真的吗?真的啊。后来,看着父亲用杉树皮给村里的石屋铺屋顶。铺好的时候,正是黄昏,那一片厚重深沉的金黄,在眼前闪耀,久久不能相忘。
林子里,最多的还是宝塔形的松树。它们棵棵相连,成排矗立。像是某种音符,编排着悠扬的乐曲;又像是某种乐器,在演奏动听的韵律。
眼前出现了一道闪电。那是松鼠吧。是啊,有松树的地方,怎么会没有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呢?它们在树上穿梭自如,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漫步,又像是在寻找心仪的食物。
小时候,在这片树林里见过松鼠。它们吃松果的时候,总是背靠着树干,然后嘴巴窸窸窣窣啃个没完。一颗松果有几十粒松子,一转眼都被它们吃完了。当时父亲跟我说,要是你吃饭也能这么快就好了。我也想啊,可是好吃的菜实在太少啦。
一转眼,松鼠不见了。它们钻进了松林的怀抱,任凭我瞪大眼睛也不能找到。确实,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视野总是会被阻挡,倒是耳边听到的声音更为真切。就像这潺潺的流水。
流水是从山顶的方向而来。它们时而轻盈欢快,恰似破碎的水晶,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时而又舒缓温柔,像一位多情的少女,轻吻着水底的沙石,抚摸着水边的花草。
这是那一条溪流吗?我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流水,想起当年父亲带我来挖兰花的经历。
那年夏天,我们家造起了楼房,父亲说要在院子里种几株兰花。于是某个清晨,我跟着父亲走进了这座大山。夏天其实是很难找到兰花的,因为那些蓬勃的青草和没有花朵的兰花实在太像了。但是那天的父亲好像特别执着,他领着我穿过狭长的山谷,走过倾斜的山坡,绕过无数的大树,直到被一条溪流挡住了去路。
也就是在溪流旁边背阴的地方,父亲找到了几株兰花。当时的他像孩子般兴奋地喊叫,还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在那种不能言说的快乐里,我忘记了双腿的酸胀,趴在地上帮父亲把兰花挖了出来,连带着一大袋泥土背回了家。
那天回去的路上,脚步是轻快的,听着父亲关于来年春天的畅想,想着院子里悠悠开放的兰花,我的面前始终萦绕着清香。我还记得那天遇到了很多的云,它们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一会儿堆积,一会儿舒展,变幻着神奇的魔法。
在云的变幻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强壮的身影。他引领着我在这夏日的山间穿行。花草融入我们的身体,树木点燃我们的激情,山间的空气和我们的细胞在翻滚的阳光下沐浴,我们的身体像流水一样透明。
一切都如同圣境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