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岳云 文/摄

近日，惊悉我的救命恩人——小哥哥因病过世，走完了他七十余年的人生路，内心甚感难过。小哥哥是我堂伯的儿子，比我大15岁。50余年前，他把我们兄弟俩从溺水的死亡线上拉回来这一幕，令我终生难忘。

老家村后的管溪是我们儿时的“水上游乐园”，但每年夏天总会有孩子溺水身亡事故发生。

一到夏天，这管溪除了靠近河埠头的几个深潭外，河中央的水位也就十多厘米左右，只见黄蚬爬满地。此时也正是我们“耙黄蚬”的好时节。

记得我五六岁（我哥十来岁，我二姐十二三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们姐弟仨扛着借来的“黄蚬耙”，拿着家里的搪瓷脸盆直奔管溪，耙透骨新鲜的“下饭”——黄蚬。

因我人小，还不会游泳，故我哥背着我过了河。近晌午时，已耙得黄蚬满盆，我们打算回家。原路返回时，我哥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潭。此刻，我们好像连体婴儿般在水中上下蹿动。大家都知道，不会游泳的人，一旦溺水，会死死抓着任何东西不放手，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

当时，大人们都在田畈里“双抢”劳作，河里除了我们仨姐弟，也别无他人，我二姐早被吓得“呆若木鸡”。岸边倒有一个老阿姨在晒稻草，她看到这一幕也傻了眼，急得她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向我们跑来。不过，她也是个“旱鸭子”，想救人命，真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或许是我们兄弟俩命不该绝吧，此时，正在生产队背着喷雾器给水稻治虫的小哥哥，突然感到浑身好像有无数枚针在扎他般难受，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下手头的活，家也不回，直奔管溪河埠头洗澡。他一瞥眼，正好看到我们兄弟俩在水中垂死挣扎，便飞奔过来，扑通跳入水中，把我俩救了起来。据说，我们得救的那天，邻村一对在管溪戏水的姐妹被淹死了。乡亲们迷信地说，看来这天管溪的“河水鬼”一定要捉走一对童男或童女。他们都说我们兄弟俩命大，我小哥哥是我家祖宗催他来救我们的……或许这就是好多中国民间传说的由来吧！

母亲告诉我，当时我已奄奄一息，因溺水时喝饱了水，“亮晶晶”的小肚子鼓得像青蛙肚皮。父亲赶紧将家里拿来的大铁镬底朝天放在河埠头，让我趴在镬底上。这尖尖的镬底顶在我鼓鼓的肚子上，迫使我肚里的“苦水”从口中往外倒。这也是老家救治溺水者的土法，简单管用。

或许你会以为，这次溺水事件会让我得“恐水症”。其实，恰好相反，从那以后，我加紧苦练狗趴式游泳，成了管溪河里的“浪里白条”呢。

我在网上看到，有些人因为自己曾经对别人有过恩情，便以此为筹码，强求对方给予回报，这种“挟恩图报”，让人怀疑其当初帮助他人时，是否出于不求任何回报的真心。小哥哥对我而言，是绝对的救命大恩人，但他从来没要我回报什么，也从未求我办过任何事，哪怕他遇到一些困难。每次回老家见面时，最多也就客气地寒暄几句。这份“真心”，让我既感激又敬佩。

谨以此文纪念我那刚过世的小哥哥，衷心感谢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