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蝉声中且读诗

骄阳似火,蝉声四起。转眼又快到了一年中名不虚传的最热节气——“大暑”。古书上说:“大者,乃炎热之极也。”

庄子在他的《逍遥游》中曾描绘过一位非常抗热的姑射仙子,“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被誉为掌雪之神,其能吸风饮露,还能“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即使金石都要融化了,山河土地都要烧焦了,他也不会觉得热。当然,人家是神仙,我们常人,一旦进入三伏天,就得过“苦夏”了。

夏天,昼长夜短,太阳本就出来得早,凌晨时分便赫然高悬于天际,且威势猛烈,阳光所到之处,热浪灼人。你出门办事,要是在大日头底下走,条件反射般会三步并做两步……

当然,大暑时节也会下雨。常是雷阵雨,势头猛,雨滴强,大都不会多作停留,总是像赶场子似的倏忽而过。待得雨霁天晴,空气中的闷热往往仍未散去。

大暑正值“中伏”。民谚说“冷在三九,热在中伏”,这是寒暑的两个极端。笔者有时候也“为古人担忧”,想着彼时没冰箱、没空调,这酷暑难耐的日子,我们的先辈究竟是怎么过的?我终于在一些诗作中寻到了些许答案。

宋代诗人曾几就曾写过一首名为《大暑》的作品:“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炎蒸乃如许,那更惜分阴。”此诗不见得有多么出名,但作者却把南方三伏天的炎热情状描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一般来说,唐诗重意,宋词重理。后者以物见理,言尽句中,且诗派繁多。什么理学派、江西派、永嘉派不一而足。从曾几存世的那些诗作来看,他基本可被划归为“江西派”,也即宋人黄庭坚所开创的那个动辄频繁使用典故,酷爱吊书袋的诗歌流派。难得这首《大暑》写得清浅简明,没有任何晦涩难懂的地方,笔下有凉意,有静气。

根据诗中所云,曾几像是在自家庭院里铺开了一领凉席,然后从屋子里抱出一捆书来,当枕头。稍事歇息后,他开始将地里摘的瓜,树上采的李,都放进竹篮,然后用绳子把这些“沉瓜浮李”吊入水井中冰了一冰。隔半个时辰后再取出来品尝,颇觉凉甜可口。如此生活,甚为惬意啊,所谓“心静自然凉”,还是很有道理的!

大暑炎蒸,世所共感。但这个时节也会有片刻的安宁和舒适,以及不少难得的夏日景致。周邦彦的一首《苏幕遮》,仅“燎沉香,消溽暑”六字就显出作品的无比精妙来。它们声韵相叠,言简意赅,仿佛凉风起于青萍之末,飒然有声。唐代高骈也写过《山亭夏日》一诗:“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诗中每一句都未离开夏日景物,但每一句写的都是浮生清欢。其实类似的诗,笔者以为最上乘的当属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诗太美了,竹林深远,明月相照,心意潺潺,尽付于抒怀之声。然而这种雅人高趣,我们芸芸俗子,硬学是学不来的。

北宋秦观的《纳凉》也写得有声有色,有情有韵:“携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古诗词里总可见到不少清凉消暑的字、词,让我们在阅读之后,可见景生情,触景生凉,让我们相信那些诗句中描摹的岁月是那样温润美好,清幽淡然,凭借着我们内心的宁静大抵也能稍稍驱散那遍天遍地的暑气。同时,我们还会发现,在这看似凌乱的世俗烟火中,古人有一点确实很厉害,他们的心很“大”,所以会放眼去关注清风明月、落日黄花这些看似无情却有情的风物。倒是我们这些日日夜夜被现代文明裹挟甚紧的现代人,只晓得身外炙烤着炎热,内心焦灼于俗务,而淡忘了或者说丢弃了古人最珍惜的那些自然之物。

还是读一些古诗吧,让最美的文学古韵赐予自己明目静心,舒展清凉……

2025-07-26 □清宸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27125.html 1 3 鸣蝉声中且读诗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