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位于慈溪市坎墩街道坎墩街877号,孙成法的铁匠铺已经亮起了灯。在风箱的“呼呼”声中,炉火“噼啪”爆开火星,将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映得通红。“当当当——”铁锤砸在铁砧上的脆响,像是老街打了个响亮的哈欠,点心铺子、菜摊的老板都知道,孙师傅又开工了。
布满老茧的手
75岁的孙成法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握紧大锤。火苗舔着炉膛里的铁条,烧得正旺时,他抄起铁钳猛地一夹,通红的铁料“滋啦”一声跃上铁砧。
“做农具就得有做农具的样儿。”老人念叨着,铁锤上下翻飞,火星子溅在粗布围裙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圆点。
这双布满老茧的手,从孙成法15岁起,就没离开过铁锤。一开始,他跟着父亲在铁业社学艺,寒冬腊月里,铁钳冻得粘手,父亲却总说:“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打出好铁器?”
孙成法咬着牙,熬过学徒期,从最初连铁料都夹不稳,到后来能独立打出精巧的犁、耙、镐、镰。
老街里的老铺
1984年,铁业社倒闭,孙成法盘下了现在的这间铺子。如今铺子里的陈设依旧,没有太大改动,是老式的“前店后厂”,推开老旧的木门时总会“吱呀”抱怨两声。
临街展台上,犁铧泛着冷光,耙齿、锄刃整齐排列,与菜刀、锅铲、火钳等生活用具错落摆放,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亮,续写着与人们的生活故事。
穿过展台往内,里间便是孙成法的工作间。
屋子中间,大火炉占据着“C位”,炉边鼓风机时刻待命。一旁的大铁墩稳稳地扎根在地上,表面的每一道凹痕都是一件铁器诞生的见证。
不远处,装着水的冷却槽里,水面偶尔泛起涟漪,等待着为通红的铁器带来一场“冰火交融”的淬炼。
几十年的老主顾
有些铁器,虽然外形十分精美,但淬火或回火的环节没有做好,制作出来的铁器就会不耐用。
“火候不到,铁软得像面条;过了头,脆得能崩掉牙。”孙成法边说边演示,烧得通红的铁条“刺啦”扎进水里,白雾“腾”地蹿起来,混着铁锈味弥漫在小屋里。
六十年的铁匠手工制作,老人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熟练掌握了淬火和回火的技术。
“现在找我打工具的,十有八九是饭店大厨。”孙成法擦了把额头的汗,从展台上拿起一把新打的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饭店大厨用的刀,讲究刀背厚、刃口薄,切肉切丝都得趁手。”
孙成法的话音刚落,骑电动自行车的王师傅风风火火闯进来:“孙师傅,上次那把剔骨刀再给磨磨,后厨剁骨头又卷刃了。”
孙成法笑着应下,把刀往砂轮上一靠,“刺啦刺啦”的火星顿时四溅。
一些念旧的农户也时常来找孙成法打农具。“基本都是几十年的老主顾,他们从坎墩、逍林、新浦而来,远的从龙山过来也有。”孙成法说。
铁锤声声老手艺
“抡半年锤,手就能起三层茧,现在小年轻哪个能坚持?”说到传承,老人的声音低下去,“太苦了,现在年轻人不要做了。”炉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照着老人皱起的眉头。
随着科技的进步,这些年,机器造的农具像潮水般涌来,可孙成法的铺子依旧热闹。
邻居们挎着篮子来挑镰刀,饭店的厨师拿着卷刃的菜刀来“回炉再造”,就连城里来的年轻人也举着手机来直播老手艺……铁匠铺里铁锤声声,成了老街最鲜活的市井乐章。
儿子们劝他退休享清福,他却只是摆摆手,把茶杯往炉边一搁:“等哪天抡不动锤,我就真歇了。”
夕阳西下,铁锤声渐渐稀疏。孙成法坐在门槛上,看着老街里人来人往,又回头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铁耙、镰刀。他想起15岁那年,父亲手把手教他握锤的模样。
六十年光阴荏苒,不变的是炉膛里跃动的火苗,掌心永远温热的铁锤,以及那些藏在每一声锤击中,与老街、与乡亲们交织的故事。
记者 吴丹娜 通讯员 吕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