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气动,草萌芽,三月蚕桑,六月收瓜。”汉乐府一首《孤儿行》中如此写道。
芒种前后,梅雨来临,我种的瓜悄然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了。
人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种瓜始于早春时节的两月下旬,那时候正是春气将动未动之际,我在育苗盘内播下了蒲瓜的种子,没有浸种,没有催芽,简单粗暴。陋室抱朴居小园里气温很低,我给育苗盘搭了一个小小的拱棚,盖了一层塑料膜。
在不适宜的季节直接干播的情况下,等待种子发芽的过程显得分外漫长。一日复一日,育苗盘里生机全无。终于,我失去了耐心,放弃它们了,撤了小拱棚,我把育苗盘随意放在了小园的一个角落里,不再牵挂。
三月春暖,下旬的一日,突然想把育苗盘收起来,过去一看,呀,盘里舒展着两片子叶的是啥?有一棵还顶着种子壳,竟然是蒲瓜啊!子叶肉嘟嘟的,看上去很是厚实。子叶中间,真叶已初露尖尖。我想,一定是春天唤醒了它——在小拱棚里蛰伏不出的瓜籽。
当子叶发黄老去,真叶渐长。爬藤类的植株,如蒲瓜,总会在某一个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地伸出它可爱的小爪爪。瞧吧,一条柔软灵动且坚韧的瓜须正向我招着手,仿佛在说:“来来来,快快快,快来给我搭瓜架。”
选择在东边围栏下定植蒲瓜,是受了曹叡《种瓜篇》里写的“种瓜东井上,冉冉自逾垣。与君新为婚,瓜葛相结连”的影响。小院没有井,更没有断壁残墙,但也可以选在东边,亲手搭起一棚瓜架。看着瓜蔓攀爬,没有葛藤相结连,却边上有忍冬,忍冬有藤,或许有一天它俩能相结连,也是一种别样的景致呢。
瓜架已成,很快瓜须紧紧牵住了它,沿着瓜架,向着高处攀爬。很快,已长了六七片叶了,一位擅长农事的师长说:“得给主蔓打顶了。”给主蔓打顶,是为了快点生出侧蔓。一周过去,发现两条侧蔓正在晨光中招摇。
五月中旬,蒲瓜雌花已现,雄花姗姗来见。下旬,雌花已谢,萎枯的花瓣下一个身披细小白绒毛的小瓜已悄然成形。
十天后,家里的餐桌上,夜开花炒肉末第一个被光盘。
以后,侧蔓孙蔓上的雌花们如竞赛般萌发,雄花们也不甘示弱,不仅盛放在黄昏,甚至连清晨也不愿错过。待雌花们再次零落时,我欣喜地发现,蔓上已有十多个小瓜。师长说,每条蔓顶多留两个瓜,其他的都要打掉。看着蓝天白云下,努力攀爬的蔓,一个个指头般大小的小瓜们,我终是没舍得下手。
一日看几遍?无数遍!但凡有时间,就在那里看,看了一遍又一遍,无限循环,毫不烦厌。小瓜瓜们怎么长得这么慢啊,它们能不能顺利长大啊?
在决定不摘瓜的时候,这样的担忧就埋在心里了,却希冀着我的小瓜们能破解这个“咒语”,顺利长大。
又一周过去了,只有两个瓜如我期望的样子长大,它们分属于不同的瓜蔓,且蔓上只有它俩,其他小瓜的生长速度几乎可以忽略,好几个甚至瓜身已渐发黄。是了,我的贪念终是落空了。不得不狠下心了,先摘了发黄的瓜,再摘了蔓上看上去比较弱小的瓜,最终每条蔓只留了两个瓜。但愿落瓜去瓜,为时也不晚。
种了瓜,希望收很多瓜的欲望总是无限,哪怕已有他人的前车之鉴,却总侥幸着也许我的会不一样,很多时候,想法上便注定了是一场无望的期待。
这一场种瓜的侥幸,幸而只是种瓜,也应只限于种瓜。
又是一周伊始,连日来的梅雨终于暂时停歇,朝阳初现,晨光轻抚着小瓜们的绒毛,如给它们披了一层金色的铠甲,守护着它们,让它们如愿长大。
亲爱的朋友,十日后,邀你来抱朴居啊,我愿留你宿又宿,笑指东栏瓜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