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8版:三江月

1982年的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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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金位

1982年,我十六岁,在杭州富阳山区一个叫“新浦凌家滩”的地方读初中。这所学校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造的,两排长方形的苏式平房,两边做教室,中间做教师办公室,校舍东侧是一条小溪,西面是老师宿舍。

当年,凡是住校的学生都是自己带菜带米的。每周六下午放学,徒步回家,周日下午带着补给从家里返校,一条两头带钩的小扁担挑在肩上,一头是米,一头是菜,晃荡着一路返校。每个学生都要向学校食堂交搭伙费的,我们丘陵地带的学生直接交钱,山区的同学则是交柴,柴是他们的父母用独轮车送到学校的。

我的初中时代就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时间是1979年9月至1982年6月。记忆中,那时的父母对孩子大都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对孩子的未来并没有太多期待,对孩子的学习成绩也不太过问,只是听之任之。

那时老师布置给我们的作业也出奇地少。每次回到家里,不是给父母割猪草、干农活,就是野马般地在田地里疯跑,或玩一些当时的游戏。住校的时候,夜自修也是有的,不过就是完成老师布置的那一点点作业而已。学校有一盏汽灯,停电的夜里,大家都挤到一个教室夜自修。每天晚上八点半夜自修就结束了。

初中三年,感觉上是在糊里糊涂中度过的,连我的成绩在同学中处于哪个层次,都是一笔糊涂账。记得1982年春节前,班主任杨老师到我们村来做家访,我们陪杨老师到村里一个同学家,这位同学的母亲询问杨老师:“村里在新浦凌家滩读书的六个人,谁能考上高中?”杨老师说:“凌秋平肯定能考上。”是的,我也相信,凌秋平是我们班的学霸。同学母亲又问杨老师:“金位能不能考上?”杨老师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金位是考不上的,富忠倒是有希望。”对于杨老师的这个话,我一点也不在意,反正那时候绝大多数同学都只有回家搦锄头柄的命。

到初三第二学期,我们班人数由40人上升到了60多人,其中几个是从另外一所初中转过来的,他们都是那所初中的尖子生,还有十来个是本校的复读生。早晨的时候,同学们分散在山脚下、溪边、田头、晒场,各自早读,有的背语文,有的背英语,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

过了梅雨季后,气温节节上升,迎来了高中升学考试,也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中考”。考试地点就在“新浦凌家滩”,考的科目有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英语六门。1982年的中考试卷已是铅印的试卷,而不是1979年我“小升初”时用蜡纸钢板刻出来的那一种。考试的时候,我没有感到紧张,跟平时的考试毫无二致,考完了就打起铺盖回了家,回到家里便帮父母割稻种田,丝毫没去想能不能考上高中?考不上怎么办?

7月上旬,中考成绩出来了。那时,乡村广播的功能委实强大,村村都有高音喇叭,连成一片,无缝覆盖。只要公社广播室发个声音,全公社二三十个村子旮旮旯旯都能听到。那天早晨,我在村里的晒场上放鹅,高音喇叭里响起了声音,女播音员用本地话说:“喂喂喂,社员同志们,下面播出一个通知,我们公社考上高中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下面我来报一下名单——凌秋平,俞文卫,杜玉年……”我竖起耳朵倾听,一共考上了9个人,没有我的名字。

中午吃饭时,全家人像往常一样围着八仙桌吃饭,那把老式的“乘风”牌电风扇左右摇头,忙个不停。这时候,高音喇叭又响起了中考录取通知。这次播出的考中者中,竟然有了我的名字。原来播音员第一次播音时,把我的名字漏掉了。我没有去问当年的高中录取分数线是多少,也没去问自己究竟考了几分。那时家里没有电话,老师也没有电话,师生们早已放假了,学校里只剩下叽叽喳喳的麻雀,还有操场上疯长的野草,到哪里去问呢?

那次中考,我们全公社考上高中的9名学生当中,应届生只有4个,其中2个在我们村,即我和凌秋平。杨老师家访时认为“有希望”的富忠落榜了。当时,教育资源稀缺,能考上高中是一件难得的事。由于我考得比较“争气”,当年夏天父母不用我参加“双抢”劳动,整个漫长的暑期,我都在村子里东游西逛。

后来我又顺利考上了兰州化工学校,毕业后来到宁波工作,直至退休。

2025-06-21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20478.html 1 3 1982年的中考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