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春不晚,我就到了真江南。”这句网络语很流行。那么,什么是“真江南”?6月18日,三位生长于镇海的文化学者在中大河骆驼桥畔的镇海文艺之家,围绕“何以江南”展开江南文化三人谈。
上海大学历史学博士邹赜韬分享了历史地理学概念中的“江南”,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副教授、博导胡见君从色彩美学角度结合诗词书画,解读了传统江南意象,戏剧研究者张纯瑜则从经典越剧电影出发,剖析了戏曲中的江南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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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里是江南?
邹赜韬分享的主题是《“江南”空间演变与意象演化》。
“秦汉时期,自然地理学意义上的江南主要指的是南岭以北,长江以南,以湖北、湖南、江西为主的区域,跟今天人们认为的江南不一样;唐中期出现了江南东道(北至太湖以北,以今天的浙江、福建为主)和江南西道(包括湖南、江西区域),‘江南’变成一个地理名词被后世沿用。”邹赜韬分析,如此来看,“江南”的出现颇具政治原因。
明清时期,狭义的江南指向苏浙的“八府一州”,即镇江府、常州府、江宁府、苏州府、湖州府、杭州府、嘉兴府、松江府和太仓州所在区域,今天的宁绍平原并不在内,镇扬地区却纳入其中,邹赜韬认为,这或与江南运河的空间概念有关。
那么,到底哪里是江南?邹赜韬说,这个问题既涉及历史地理学概念的变迁,气象学家也会给出他们的说法,当下“长三角一体化”语境下又有不同的指向,“实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话题”。
地理影响人的性格。汉代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形容“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唐代韦庄说“人人尽说江南好”,白居易说“能不忆江南”,可见人们对江南的印象一直都在变化。
前几年,有学者提出了“海洋江南”,江南地区“海陆一体”的概念;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熊月之将江南人的性格概括为“开放包容,择善守正,务实创新,精益求精,崇文重教,坚强刚毅,尚德重义,守望相助”……
“可见,‘江南’既是柔软的,也是包容的、开放的。”邹赜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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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书画中的“国色江南”
胡见君也是土生土长的镇海人,毕业于镇海中学。
当天活动上,她诗词引用信手拈来,分享的也多是填词、题笺、配色等雅事,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用颜色来概括江南,胡见君认为应该是青蓝色。青色来自千峰翠色、黛瓦青砖、江南烟雨,蓝色则来自面朝大海的湛蓝。
她提到上林湖秘色瓷所谓的“秘色”,并非一种固定颜色,而有青绿、青黄、青灰等诸多釉色,“是江南青蓝色调对应于日常器用的表达”。
在教育工作中,胡见君希望传统的审美情趣、纸墨情怀可以影响年轻人。“你看古人的笺纸名,碧云春树笺、粉蜡笺、芦雁笺、清江笺、水纹笺、鱼子笺、砑花纸,对比现代的A4、B3的纸张指称着实不是一个概念”。
她举了一个案例。南宋张即之(安徽人,生活于宁波)有一件《上问尊堂太安人尺牍》存世,用的是荔枝纹砑花笺。笺纸上,一枚枚荔枝悬挂枝头,累累可爱。“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古代的荔枝,既入画,它的壳也是染笺纸和衣物的染料”。
日常生活中,胡见君亦常用自己设计的笺纸跟朋友往来唱和。秀才人情纸一张,“天涯契阔人长久”的祈愿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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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中的江南风韵
张纯瑜是一位戏剧评论工作者,出版过散文集《朝花集》。她分享了越剧电影中的“江南构图”、越剧人物造型中的“江南气质”、越剧故事中的“江南风度”以及越剧唱腔中的“江南声音”。
她举例,竺小招的越剧电影《莫愁女》在唱到“亭亭玉立水中仙”一句时,配了荷叶露珠实景画面;电影《五女拜寿》在表现杨继康夫妇“落难人远投亲寂寞孤舟”时,用到江南水乡舟过拱桥的画面。“那些优秀的越剧电影,常会根据唱词摄取相关画面,充满古典美学意蕴。现在,我们经常会讨论戏曲影视化的利弊得失,但我想,具有巧思和匠心的影视化过程本身也是一次创作,经典之所以为经典,考验的其实是文艺工作者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读解”。
作为江南“地方戏”,越剧的很多内容取材于江南。张纯瑜提到,顾锡东写的越剧《唐伯虎》中有“文以载道诗言志,笔如灵峰墨作池,艺海善得丹青理,万里江山入画诗”的唱词;计大为、叶至诚写的《柳毅传书》中也有“相逢何必曾相识,急公好义岂能忘”这样的句子。
“当我们在聆听、传唱它们时,其中的襟怀随之传承、浸润,给一代代观众以启迪。”张纯瑜说。记者 顾嘉懿 文/摄